侍卫躲过两剑后,兰舟云鹤般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猛刺他的后背,被他堪堪躲过。
眼看讨不到好处,侍卫在躲避几招后飞身离开。
清风徐徐,夹杂着燥热,蝉鸣吵得耳朵疼,她听不清除了这些以外的声音,除去聒噪,是独有的潮湿。
在他走后,兰舟没有放下剑,而是拼命往吵闹的地方跑,剑往下滴着鲜红,她也全然不顾,手紧握着剑柄,仿佛握着她的性命。
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黄,是火光;接着是大片大片的白,是玻璃灯。
兰舟脱力倒下前,看见苏昀中下马向她跑来,她想提醒他,不要跑太快,白色的衣服沾上灰很难洗的,小时候妈妈就教过。
失去意识时,她突然想到这里不是那个世界,苏昀中的娘亲在生完他就死了。
忘了这里不是那个世界,苏昀中不需要自己洗衣服了。
她脑子混沌起来,分不清哪里是她想要回去的地方。
“早上不是还……”苏昀中没说完,话中已经有了细碎的哽咽。
早上还给他看新衣裳,晚上就被血浸染得分不清原来的颜色模样。
手抚上她伤痕累累的身躯,苏昀中不由分说解下外袍裹住她,一把抱起,她的发丝顺势垂下,和她的手一样。
苏昀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马,搂在怀里,对十一下令:“你先快马去找大夫,找到立马带上回府!不准耽搁!”
“十六!你先回府,让他们烧水准备衣服沐浴,准备人给兰姑娘清洗!快!”
“是!”
苏昀中护着怀里的人,害怕颠簸使她疼痛,尽量让马平稳。灯笼越来越多,烛光越来越亮,他就知道,快到苏公府了。
一进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苏昀中把人放下,不愿出去。
他恳求:“我想陪着她。”
十六把他往外拉,他只能慢慢往后退着,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心如刀绞。
一盆盆染红的血水往外送,苏昀中禁不住,背过身去,手无意识地握紧,等眼泪浸湿衣襟才抬起手抹去。
十六站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少爷,您是不是喜欢兰姑娘?”
苏昀中摇摇头。
自从加入起义军,他自认为慧眼识珠,初次见面震惊她与梦中人的相似,第二次见面是好奇她是什么人,第三次心软……太多次了,好像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他的心疼。
半响,他点点头。
天空云卷云舒,他须得坦然面对。
兰舟醒来是第二天傍晚,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是傅林声。
傅林声惊喜地拉住她的手:“醒了!还疼不疼?”
伤口作痛的兰舟咧了个嘴笑嘻嘻地说:“不是很疼了。”
“别逞强,这里有止痛药,我去倒杯水给你。”傅林声放下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不疼,甚至没什么感觉,倒水的时候也不断地看向她,“你把昀中和景明吓坏了。”
兰舟抿抿嘴,咽下苦药,疑惑:“陆景明?”
“是啊,别看你们平常不对付,真出事了景明都吓坏了,哭个不停。”
差点忘了陆景明是泪失禁了。
“春鹤哄了半宿呢,睡了没一会儿又跑过来看你,毕竟是男子,我全给轰出去了。”
本来身上就都是伤,抹了药,衣服薄薄一层,陆景明傻不愣登地闯进来,把苏昀中急的又给他踹出去。
穆春鹤追着跑,把傅林声搞得头疼不已,直接全赶走了,兰舟想着这个画面就感觉好笑。
门外又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带着一丝小心:“傅姐姐?”
“你瞧,景明又来了。”傅林声见兰舟醒了,心里松口气,面上带笑地去开门。
门一开,眼眶微红的苏昀中站在陆景明旁边,跟傅林声对视后眼神不住恳求,一直盯着她。
傅林声看不得他这个样子,赶紧让他进来,陆景明则是对身后的人说:“稍等片刻。”
兰舟还在闭目养神,苏昀中进来后以为她还没醒,落寞深入骨髓,脸色苍白,喉咙愈发干涩,本来就没好透的身体一夜之间又垮了下去。
他还是没有坐下,以一种滑稽的姿态弯下腰,注视着她。
是自己害她变成这样的。他想。
兰舟憋不住笑了,索性直接睁开眼睛,挂着笑猝不及防看见了他的倦容,随后看见他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如她昨晚看见的光亮,从烛火到玻璃彩穗灯,指引她,找到他。
“昀中?”
他愣愣的,没有回答。
陆景明听傅林声说人已经醒了,连忙请身后的人进去,人未到声已到:“道长快请进吧,昨夜没找着大夫,多亏有您。”
循着话音,兰舟看向来人,黑白相间的长发,挽着道簪,笑一下会摸一下胡子,一件打着补丁的道袍。
“看看道长多么勤俭节约,景明,你要好好学习。”
兰舟腹诽:“那分明是他贪玩树枝玩坏的。”
几人已经站到床边,她停止了心中所想,苏昀中被傅林声安抚着拉到一边,让道长坐到一旁把脉。
道长摸着脉,对她眨了眨眼睛。
兰舟声音沙哑:“师……隐元道长,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