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中垂头进来，不疾不徐地走到主位坐下，隐去阴霾环视一圈，象征性地询问：“饭菜合胃口吗？”

“挺好的。”道长回答，“反正比我云游吃得好。”

“道长吃饭也看好坏吗？”

“你再瞎说话乱我道心呢？”

吃饭的时候苏昀中也愁眉不展，苏公府每个院子里都有树木花草，他闻到一阵很浓的植物死亡气息，目光放远，想着应该是是太阳热烈，给花草晒死了。

他禁不住问穆春鹤：“阿声姐姐可曾说过她有心仪之人吗？”

穆春鹤得意洋洋：“自然是风流倜傥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哦？谁？”

穆春鹤微微一笑：“你确定要装不知道吗？”

苏昀中不明所以地扫了他一样，恍然大悟：“我？”

穆春鹤对道长真诚道：“带他上山吧，多少钱都可以。”

夜色笼罩枯草，下人们进进出出，想不明白为什么少爷突然要他们全部来侍弄花草，救不活就全铲了移植新的。

“怎么一脸烦闷？”傅林声端着汤，穆春鹤走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去看望兰舟。

转了个弯，穆春鹤侧过去帮她轻提裙摆跨过门槛：“不是大事，这几天通宵对账本，有一个铺子的账本迟迟没送来，差人去打听，说掌柜的好几天没回来了。”

“哪个铺子？我去过吗？”

“就是香朽阁，谢芸一直没回去。”

香朽阁是宁城最大的香料铺，里面香粉香料应有尽有，掌柜谢芸调得一手好香，研发的新品经常风靡全城。

傅林声见过，年龄大概四五十岁，浑身上下都是好闻的香气，令人舒心。

“那你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我自己去看看吧。”

兰舟没睡，苏昀中离开时的眼神使她难以入眠，两人敲门进来的时候，她正睁着眼望着绣花的床幔。

傅林声担心她，把汤给了穆春鹤，后者见管不着他，偷摸给自己舀了一碗。

发呆的兰舟回神，嘟囔：“姐姐，我好伤心啊。”

“为什么？”傅林声讶异道。

穆春鹤瞪大眼睛：“就因为我分了你一碗汤？”

“别打岔，快出去！”

“别！别走。”兰舟反应过来急忙叫住穆春鹤，请他办件事，“我想请你去一趟当铺，昀中告诉过你的那个当铺，去找一个叫凌川的人，他可以劝劝昀中。”

这种小事穆春鹤毫不含糊：“行，不麻烦，昀中也是我弟弟，我正好去香朽阁看看怎么回事。”

傅林声把穆春鹤没来得及喝的汤端给兰舟，眼神威慑他赶快滚出去。他走前还不忘给兰舟拿了个枕头靠着。

“阿舟，热不热？我给你扇扇子？”傅林声又喂汤又扇风，急得满头汗，兰舟心疼，让她不要扇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想起每次伤心难过，都被姐姐的温暖慰藉，不忍心骗姐姐，也不想让她担心：“昀中说，让我不要多管他的闲事。”

傅林声惊呆了，下意识觉得这不可能是苏昀中说的，赶忙安慰她：“是不是你之前说了什么？他平常断断不会这么说的。”

“他父亲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语气不好，我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他。”兰舟越说声音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傅林声笑了：“那你怎么想的？”

“那当然是……”

她说不上来，花自飘零水自流，她想过这段感情是否继续，也想过是不是换一个活法比较好。

“姐姐，我知道我来路不明，一开始的听话都是装的，你们也发现了，还对我这么好，我感激不尽。”兰舟的声音像早晨的雾，白茫茫的，站在雾里，身上就满是潮湿。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信任有多少，可是姐姐，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我只想有人说话有人做伴，我不想一个人。”

以前两个人说过体己话，只不过兰舟不会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好像做错了什么大事，感到恐慌。她感受到傅林声在握紧她的手，手心汗津津的。

“他有你们这些朋友，虽然母亲早逝父爱难求，但好歹吃穿无忧，他的压力是他自己给的，百姓家国他就算不救，也不会有文人墨客去弹劾他。我只想活着，让你们这些对我好的人也活着。”

“我抚平不了他的压力，还让他承受了更大的压力。”兰舟自责地闭上眼睛。

月光晃啊晃，晃出两处相思，银灰色的愁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傅林声摸摸她的额头：“你觉得愧疚，他又何尝不是，你们俩啊，都是好孩子。”

心里一阵酸楚的兰舟，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她拉住欲离的姐姐，目光炯炯地请她帮个忙。

第二天一早，穆春鹤就赶往当铺和香朽阁，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谢芸在哪。

途经当铺，他身着金衣，四处环顾一眼，再捋捋衣服，才信步走进。高高的挡板他无需仰视，把手写信放在一个小首饰里吩咐人送进去，转身出了当铺。

直到日上三竿，穆春鹤也没有回来。

兰舟在静养，傅林声在一旁看书，陆景明无聊又不肯走，房间里弥漫着药香，难得的温馨惬意。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看门口时，才有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进来。

兰舟有些失望，可来人却神色凝重地禀报：“不好了陆少爷傅小姐，城郊发现无脸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