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过去三年了!
单无绮心头一惊。
基地最缺少时间,但她眨眼间就浪费了三年。
这三年里,外界会是怎样一番天翻地覆?基地还好吗?伊甸还在工作吗?那位虎视眈眈的末帝是否出手了?
这头,单无绮陷入沉思,那头,波利·萨恩奇开始嚎叫。
“我的上帝啊!我也就睡了两觉而已!”智者波利,蜂群意识的重启者俨然一副崩溃的样子。
即使他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体,他夹带着电流的声音依然感情充沛:“一觉过去,我沉睡了十年!又一觉过去,我沉睡了三年!整整十三年的美好年华啊,我离开基地的时候,还是个梳着三七分的英俊男子呢!”
盖娅适时打断:“孩子,在你的同胞之中,你的外貌只能打五分。”
波利凌乱得像一只风中飞舞的破口袋:“我知道!我指的是心灵美!!不瞒你说,在人类第一基地,我每周都坚持向基地报纸投稿诗歌,虽然一首也没过稿就是了……”
盖娅不再说话,也许出于无奈,也许出于无语。波利大大地发泄了一通后,饶有兴致地飘浮到单无绮跟前。
波利:“亲爱的小姑娘,你刚才说,基地还在呢,对吗?”
单无绮看着波利,眼神有些悲哀。
“……抱歉,我不知道。”她的声音难掩痛苦,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首长这个位子有多么沉重,“我……把一切搞砸了。”
波利眨眼睛。
盖娅依然不语。
单无绮把自己进入废土的原因和过程说了一遍——她对基地的未来持悲观态度,尽管临走之前,她已经进行了最后一次清洗。
单无绮讲述时,波利收敛了跳脱的气质,整只球沉稳而内敛,仿佛一颗厚重的铅球。
单无绮讲完后,波利眨眨眼睛。
他欢快地说:“既然如此,那么基地现在还挺好的喽。”
单无绮疑惑地看向波利。
“哎呀呀,亲爱的小姑娘,你看起来是个挺聪明的人,应该有念完高中吧?”波利的语气毫不沉重,他是真的觉得基地的未来还算明亮,“但凡你学过高中历史,就知道基地这三百年来,风雨飘摇的日子可多着呢。”
单无绮低头:“我知道,但……”
但那个时候,人类还生活在乌托邦里。
人类内部的矛盾,集中于内城和外城的分配矛盾,而首长这个位子,三百年来从未空缺。
人类的精神领袖尚在,人类再互相厮杀,也总有裁判吹哨。
盖娅端庄地站在一旁,祂没有一点“神明”的样子,反而像个尽职的管家。波利飞来飞去,他的球状身体足有脑袋大,但他飞起来是那么轻灵、迅捷,好像一只御风的蜂鸟。
“我来给你补补历史。”波利甚至有心情补课,“我不怪你,也许在我离开基地后,高中教材改版了呢!”
单无绮仰脸凝视波利。
在她的生命中,鲜少有提携、点拨她的长辈。
梅算一个,首长算一个,而面前的波利智者,是第三个。
“咳咳!首先,咱们以城墙建成之日为新历一年。”波利娓娓道来,“但修建城墙需要时间,即使伟大的筑墙者有着媲美怪物的力量,他和他的团队,也足足修了十年。”
波利看着单无绮:“这十年,历史上称作‘动荡的十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城墙落成之日,就是权柄落定之日。”单无绮道,“筑起高墙的伟业,修建乌托邦的伟业,无人可以超越,筑墙者会成为人类的英雄,而这,不是一些人想要看到的。”
“对喽!”波利点点头。当然,他没有头,他所做的,是上下晃了晃他的圆球身体,“所以,你想一想,动荡的十年里,人类内部会是怎样一番风景呢?”
单无绮沉思,继而沉默。
她完全能想象到。
一切始于蛮荒,一切始于草莽,基地的法律还未撰写成文,基地的未来,还在一群泥腿子的畅想之中。
后世之人再手眼遮天,若要谋私,也不过游走于规则边缘。但城墙建成之前,那象征权力的规则,就在初代首脑集团的讨论中诞生。
若要谋私,在那时再方便不过了,而利益分配的种种分歧,必然引起人类内部的大混乱。
这种混乱,绝非后世的小打小闹可比。
单无绮明白了波利的意思,她的负罪感轻了一点:“多谢您,萨恩奇先生。”
“但——”波利话锋一转,“你说,我向基地发出了那条信号?”
波利所指的,是伊甸接收到的信号,破译内容为:致首长,我发现了第四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