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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涅槃·帝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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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青玉棋盘凌空呈在宝座前,黑棋白棋势均力敌,叶闯眉头紧锁,正盘算着棋面的局势。方寸之间有万千变化,下一步,她要走得格外谨慎。

九阶之下,白玓跪于另一张棋盘前,轻轻落下一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乾清、坤宁,为天有道四时有序,则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寓意甚好。”

叶闯没有答话,默认定了寝宫的名字。

“臣还有一事。”

见他迟迟不开口,叶闯一掀眼皮,敷衍了一个“讲”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荡了几响,直到彻底没了余音,他才颔首道:“帝泽对平分九州一事,略有不满。”

“不满?”

听闻此话,白玓立刻跪地。

“本尊依言划分半数领地,让她当天下唯一的妖尊,钱财权力,本尊有什么不肯给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谈不满?”

“……帝泽以为,此地尚不及混妖之地一半,妖族处处受限放不开手脚,难免有些怨言。”

“原是嫌给得少了,”叶闯无所谓地一挥手,“告诉她,大局已定,本尊不会再让半分。若属实不够,就让她亲自来劝本尊。”

她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她为各种繁杂琐事烦得头疼,十几日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更何况地牢里头还关着一个定时炸弹。

思来想去,这一步棋始终不知落在何处,棋子在她手里转了几转,险些出了裂痕,“杀……还是不杀?”

杀了,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不杀……也落不得什么好处。

索性杀了。

她目光一寒,抓住破绽,将黑子扎进一个不起眼的空处。

白玓的蛇瞳在昏暗的光下一闪,像是毒蛇吐信,“仙门对关押仙君一事颇为不满,以为有失仙门尊严,若随意杀之,人心不定,必对天下一统不利。尊上何不留他一命,借以他的身份笼络仙门,不战而胜?”

白子落下,原先的破绽竟是陷阱,她一惊,想将黑子拿回。

“尊上,”白玓轻轻一笑,“落子无悔。”

好一个落子无悔。

她将黑子拿回,冷冷瞪了白玓一眼,环视整个棋盘,她发觉在这无足轻重的一式之中,胜负已悄然敲定。

败局已定,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多嘴,”叶闯将棋子随意往棋盘上一扔,“此事本尊自有定夺。”

暗夜,地牢。

铁鞭在空中留下咻咻的呼啸声,紧随其后的是皮肉炸开的裂响,被钉在刑架上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鞭又是重重抽来。带刺的鞭子钩出细小的碎肉,悉数刺回裸露的伤口,血水一遍遍洗过生锈的铁架,滴答滴答地砸落在地。此等残忍场面,一般人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行刑的狱卒从来没见过这种硬骨头,严刑伺候半天竟没有听到一声求饶,不禁恼羞成怒起来,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真他娘的能忍!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狱卒歪斜着嘴,使出了吃奶的劲狠狠抽了十几鞭,累得叉腰喘起粗气,也不见那人吭声。他吐了一口唾沫,再欲上前,哪知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登时吓得不敢动弹,吞吞吐吐道:“尊、尊上……小的……”

叶闯看都不看狱卒一眼,只幽幽地盯着刑架上的人,“如何?”

一听见她的声音,那人微微抬起头来,用力眨了眨被血污浸染的眼睛,望着她的方向。

“回尊上,小的们依您所言将十八般刑罚用了个遍,只有拔他指甲的时候……”瞧见帝尊的脸色越来越沉,两腿哆嗦起来,“……叫、叫了几声。”

偏过他被银钉钉住的掌心,指尖上果然模糊一片。

十三天了,严刑拷打这么些时日,他才勉为其难地吊着一口气,她若是再晚来半天,这人估计就要变成一滩肉泥了。

叶闯端详着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又不经意扫过他皮开肉绽的躯体,不禁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忍不住求饶,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现在。在她的印象里,江破云是吃不得苦的人。

“做得好,”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往前走了两步,“继续。”

那狱卒吓得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哆哆嗦嗦地试探性一挥,只刮破了江破云的一点皮,回头一瞧尊上的脸色,竟然比先前更不好看。

一个小小的狱卒居然敢揣测她的心思,叶闯不禁恼火,“鞭子留下,你滚。”

狱卒如获救命稻草,屁滚尿流地逃了。

眼下,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

叶闯执鞭一挥,正正好打往他伤痕最重的地方,那人脚下一软,颤抖着撑直了膝盖,靠铁架才勉强撑住身体。

“江破云。”

见她喊出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垂下头去,这头一低,嘴巴里的血就再也兜不住了,顺着嘴角稀稀拉拉地落下,悉数灌进领口。

那衣服陪着他受了十三天的刑,也是破碎不堪,被血液染湿的衣料紧紧裹在身上,正值隆冬,地牢里冷风一来,就好像贴了满身的冰。

即便是隔了几步远的距离,她也能看到他的身体在颤。幽暗的地牢内到处充斥着血腥气,有些粘在刑具上,更多则是源自刑架,还有他的伤口。

郁离仙君,江破云,如今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遍体鳞伤,众叛亲离,这般令人唏嘘的下场皆出自她的手笔,大仇得报,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畅快。

四周寂静,只听见火星乍响,如蝴蝶振翅,又如铁锯割木,直到痛楚涌来,方知锯的不是酸枝,而是自己的手掌。

她钳住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嗤笑道:“真是一副狼狈模样。”

他扯起嘴角,颤颤地笑了起来,笑到一半被血呛住,咳得活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两条腿失了力,重量全部挂在手掌心的钉子上,是钻心的痛。

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半弯着腰干笑,胳膊抻成了一条直线,掌心的血汩汩地淌下来,滴在早已凝固的血水上。

她的语气冷硬下来,“你笑什么?”

江破云不听,反倒愈加夸张地笑起来,让人分不清是笑还是哭。他的手掌承受不了百来斤的重量,筋肉寸寸撕裂,几乎就要被扯成两半。

血止不住地流,就像是无声的挑衅和讽刺,叶闯眼角一抽,猛然上前一步,将他往刑架上重重一撞,与他紧紧相逼,咬牙道:“你笑什么?!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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