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报复,原先抱过他的双臂开始刺痛,仔细一瞧,这些细小的刺立在她皮肤上,不过眨眼功夫便扎进肉里消失不见。
酒盏因此一晃,映射出她的面孔,她盯着轻摇的酒液出神,眼睛忽而一亮。
自那夜后,一间小小的屋子自乾清宫的角落里建起,建制简陋,用材粗糙,在这金碧辉煌的宫中突兀无比。
帝尊赐名,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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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破云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被无尽的黑暗囚禁着,身后是一头庞大的野兽,正埋伏于远处,身子弓起匍匐在地面,蓄势待发。
他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一只猎物。
为了逃命,他开始拼命地跑,跑到双脚磨烂,跑到被风刮出满身的血痕,跑到筋疲力尽,跑到无力而绝望地跪倒在地。
恐惧如笼,让黑暗变得更加巨大,他不安地抱紧自己,心脏狂跳,浑身发抖,想逃,怕是没有命去逃了,祈求,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和胆量去求了。他整个人,整个灵魂,都完完全全地放在狮子的尖牙里。
他回头,正好对上一头年轻狮王的眼睛,野兽的气息茹毛饮血,让他不自觉向后退去,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狮首逐渐逼近……
再睁眼时,他正看到那面狮首于寒风中飘摇,华服幽玄,映着深浅不一的月光。
“你醒了。”
顺着狮首向上看去,只见叶闯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两腿叠放,时不时晃着脚尖。他下意识向她靠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环顾四周,陌生的房间,被禁锢的四肢,一切都预示着将要发生的疯狂。他腕上戴着镣铐,镣铐另一端缠住两侧的金柱,高高地吊着他的双手,双腿同样被铐住,膝盖拄在地面的软榻上,支起全身的重量,五步远处立着一张高置的王座,座上正是天齑帝尊。
傍晚的凉风刺骨,让他不自觉缩了缩身子,江破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两层薄纱,伤痕遍布的皮肤隐隐可见,竟已好了大半。双手也完好如初,不过有些使不上力,单是攥紧了拳,便已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治好了他?……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破云不安地望着她,一个不好的念头渐渐浮现,“你……”
叶闯没有等他说完,两指一抬,将锁住他双手的锁链削断。
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无法支撑突如其来的重量,半身扑在榻上,江破云咬牙撑起身体,抬眸盯住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闯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他紧咬住后槽牙,慢慢膝行而去,跪趴在她面前,尔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羞愤地垂下头去,脸颊憋出一抹绯红。
“本尊知道仙君好酒,特意准备了三杯,请仙君鉴赏。”她用足尖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爬得近些,“仙君,请吧。”
完全不是品酒的姿势。
倒像是**。
江破云咬紧下唇,眼眶里蒙了一层眼泪,恼怒地瞪着她。
如此不屈风节,在她眼里成了赤裸裸的勾引。
叶闯将烈酒不管不顾地浇了下去,见他被呛得流出眼泪,努起嘴来打趣:“怎么哭了?本尊可没有**你啊。”
她俯下身,改用手掐住他的下颌,不容置疑地把人提了起来,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往后一扯,换了酒壶去灌。他的整个脖颈暴露在她面前,喉结因吞咽不停地动,让她起了坏心思,倾斜的角度时大时小,来不及咽下的酒就这么顺着脖子滴下来,浸透了纱衣。
江破云大脑发昏,快要跪不住,喉头的热一路通到胃里,像是野火在烧,前一刻意识模糊,下一刻又被新灌下的酒给拽回神智。
一壶下去,他整个人都浮上了一层薄红,摇摇欲坠。
世间最烈的酒,花下死,就这么一股脑地全灌给了不胜酒力的仙君。
“这最后一杯,仙君可以自己选,”叶闯勾起唇角,两手各捏住一杯小巧的银盏,两者看似相同,实则暗有玄机,“左,合欢香,天底下、人妖族里最猛的春药,右,蛊毒酒,喝下去两息功夫便死。江破云,告诉我你选哪个?”
他的呼吸猛然滞住,怔怔地看着她。
叶闯罕见地耐心起来,玩味地眯起眼睛,佯装催促着,“快选啊,仙君。酒要是晾久了,可就变涩不好喝了。”
两个念头在脑中来回击打,一时分不出输赢。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进了皮肉里。
“……你想我死,还是……”
叶闯的脸色忽然一沉,“你没有反问我的权利。”
他咬住唇,低下头去,嚅嗫道:“叶闯……在这一生中,无论我是死是活,有没有可能会有一个机会……让你原谅我?”
“我不可能原谅你的,江破云。”
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他吐出一口浊气,抬眸道:“给我毒酒吧。”
叶闯一挑眉,挑刺道:“给你?”
“请你……”他见她还是不为所动,终是委下身去,额头重重砸在地面,“求您赐我。”
叶闯嗤之以鼻,一仰头将合欢香吞下肚,攥住毒酒,一步步向他走去,不等他开口,单手勾住他的腰,将人粗暴地甩到软榻上。
江破云两眼发晕,被她牢牢地钳住,根本无法反抗。
她强行撬开他的牙关,缠住他的舌根,合欢香搅动着他的口腔,奇异的暖流很快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不自觉软下了身子。
“你……唔……”
叶闯啃住他的双唇,趁着唇齿相交的功夫问:“味道如何?”
狗屁的味道,花下死,合欢香,两者加在一起,神仙也不见得尝得出味道,她偏要这么问,让他认清自己到底在被**控制。
江破云只混乱地躲避着她的攻势,想要推开她,但又不能离开她,最后竟伸出手去缠她。
叶闯不给他机会,将毒酒抵在他的唇上,径直倒了进去。
他的心脏顿时一停,全身的血液仿佛静止了,眼前漆黑一片,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濒死的窒息感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但沉重的意识却在作乱发狂。
……要死了吗?他沉沉地想,死了……也好,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的身体逐渐滑落,正正好圈在叶闯怀里,她听见了他无意识的呢喃,不禁有些好笑,“怎么会死呢?”
江破云猛然惊醒,双眼瞪大,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变得敏感而兴奋,烈酒回甘,酿出的浓香快要把他的骨头融化。
失去硬壳的蚌肉暴露在危险之中,结果可想而知。
狩猎者轻笑着,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猎物恐惧的眼神,假惺惺地吻住一个无比暧昧的位置,“前戏,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