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闯紧紧地盯着榻上昏死过去的人,表情不像是在看跟自己缠绵几夜的情人,反倒是像欣赏一幅自己工笔细描的山水画。
耗时百来个时辰,这山脊开遍牡丹红,江岸长满丁香紫,水面荡着桃花粉,每一处都有她的痕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宣纸上褶皱太多,断开了连贯的色彩,她应该把这幅画往洗池里一涮,兴许就能洗去这些伤痕。
她餍足地坐在龙椅上,草草披着一件龙袍,闭上双眼,浓郁的雪香钻进她的鼻孔,比以往多了几分辛辣,幽幽地勾着她的心魄,让她回想起那些夜里低沉的喘息。
太疯狂了,疯狂得简直不可理喻。
她长吐一口浊气,垂下手掌,江破云的断发一缕缕飘散在地,不知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事后的清晨居然如此难挨,她左看右看,最后斟了一杯花下死,颇有闲情逸致地品起来。
好在这种诡异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随着一声沙哑的闷哼,江破云也醒了过来,不过表情十分痛苦,跟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挣扎着撑起身,半身的重量全压在胳膊上,很快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你在夜里看不见东西?”叶闯放下酒盏,托着腮打量他,目光中带有戏谑的意味。
江破云这回不知扯到了哪,捂着腰痛呼一声,又一头栽倒在榻上。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低陷的线条与锦被缠绕在一起,既隐晦又生动。
叶闯细细看着那些过于暧昧的痕迹,情不自禁又开始浮想联翩……去他的,真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恨不得往大腿上捶一拳,清了清嗓,“锦中万生门里有道登仙梯,是否属实?”
他费劲地点了点头。
“只要爬到登仙梯的最高处,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这传闻是真是假?”
江破云面色苍白地捂住后腰,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只是听到“登仙梯”时明显一怔。
“你知不知道入口在哪?”
“……我……我只知父君曾去过,旁的……无从知晓。”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罢,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她猜测他对此事有所隐瞒,高声质问:“无从知晓?你作为仙门门主,对仙门最大的秘密无从知晓?”
他一顿,“你什么时候知道……”
“江破云,你真当一切都能瞒得过本尊?”叶闯不客气地打断他,“这天下任何毫末都逃不过本尊的眼睛!本尊自是知道它在何处,不过给你一个表忠心的机会罢了。”
江破云无声笑笑,“你既已知,何必问我?”
没诈出来,叶闯舔了舔后槽牙,照江破云那无所谓的样子,定是以为她要去争名逐利寻求永生,就像那些凡夫俗子猜测的一样。
叶闯自然知道自己不是为了这些身外物,可旁人就不一定这么想,她的脸青一阵紫一阵,最后黑了下去,“你要有半分愧疚之心,就告诉我。”
“告诉你之后,你就会把我杀了吗?”他抬起头来,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叶闯拿捏住他的软肋,悠哉悠哉地翘起双腿,“听不见——”言外之意就是让他跪到她面前说话。
这下轮到江破云难堪了,他的脸也青一阵紫一阵,最后变得煞白,他托着后腰,努力往前一拱,艰难而羞愤地说道:“我的腰……断了。动不了。”
她扑哧一笑,“断了?哈哈哈哈……仙君年事已高,只是闪了一下腰就以为断了?”
“……是真的,”江破云的头越来越低,“我没有骗你。”
叶闯坐在那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那道目光炽热得很,江破云能感受她在催促,但奈何两条腿就像失去了知觉,怎么样都没法使劲,他奋力一蹬,只听“咔嚓”一声,后腰传来尖锐的刺痛,直让他头皮发麻。
他实在是疼得厉害,攥紧拳头休息一阵,立刻咬着牙往前蠕动,兴许是料到走不下床,干脆扑了下去,摔到地上滚了两滚,像昏过去一样没了动静。
叶闯食指敲着桌沿,半天不见他吱声,逐渐不耐烦起来,表情皱成了一团,“你到底在演哪一出?”
江破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往前爬去,只是用两只胳膊使劲,没爬几步头就埋到了地上,然后再咬牙往前爬。
总共一步远的距离,硬是磨叽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一个男人居然这么矫情,还真是开了眼了,她不禁气笑,对准了他扶过的位置,一脚踹了下去,踹得那叫一个结实。果不其然听到一声凄厉的痛呼,尔后是一个陌生的“咔嚓”声,的的确确是骨头错位的声音,听起来挺瘆人。
真断了?叶闯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仔细往他后腰看去,腰椎处确实是扭曲的。
……还真他妈断了,不过不是她踹断的,但江破云又不可能折断自己的腰,要真是玩苦肉计,折胳膊断腿的岂不是更容易些?叶闯突然想起某些端倪,狐疑地往他后腰瞅了一眼,奇了怪了,难道昨晚最后那下太狠了?
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