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仪景隐匿身形,直接进了焚轮皇宫。他像是有记忆一般,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殿门口。
并非他耳聪目明,实在是那处的血腥味实在太浓。
月亮高悬,殿门依旧没有打开,里面用厚厚的木板钉上,没有一分光亮。只有一处有一个男子身后跟着工人提着灯笼,他手中拿着纸笔靠在窗前一笔一划记录着什么。
那里装着木板,但似乎只是一层,隔住阳光,但是里面的声响却能泄露出来。
他略微思索,便直接隐身进去了。
黑屋很大,有演武场两个圆台大小,里面摆放着各种木架,上面挂满了武器,还有绳索,上面无一例外都沾染着血迹,单仪景一排排摸过去,发现只有最前面一排上面没有灰尘。
屋中三男两女,正在互相搏杀。
单仪景选了一处墙角站着,看向这些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孩。
他们好像是没有感情的傀儡,匕首插向对方时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互相扭打在一起,拼了命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屋中尘土飞扬,男孩女孩身上尘土混着鲜血,和身上的汗味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
暗无天光的屋中,单仪景看着这些小孩像是野兽一样厮打了三天。
越到后面,几人体力越发减少,身上结了一层血痂,又因为牵扯鲜血再一次滋滋冒出。细细的呜咽每一次都会被其中一人的呐喊声或者粗喘声掩盖住,然后便是厮打。
第三天夜里,几人终于体力耗尽,躺在地上静悄悄地没了声响。单仪景蹲在其中一个小女孩旁边坐了会儿,突然从芥子袋中掏出一串糖葫芦,温柔地放在女孩肚子上。
糖葫芦很轻,轻到没发出任何响声。
它又很重,重到压着她起不了身。
女孩陡然间扬起匕首朝空中刺去,另一只手将糖葫芦扫下去,却在摸到时发现触感不对,及时收刀抱住了糖葫芦。
她先是有些呆,接着毫不犹豫咬下一颗。很甜,还夹杂着些咸,一点点被她吃进口中。
因为饥饿紧缩的胃中终于进来了些东西,稍稍缓解了下她紧绷着的神经。单仪景看女孩吃完一颗后站起身准备出去,却见女孩跪坐起身,朝着黑暗中磕了个头。
屋中没有一丝风声,只有小孩们的忍耐声和粗喘声。房间空旷,那一个头磕地的声音很响,响到单仪景的心也空了一瞬。
单仪景被这一动作留下,却见她突然朝着最近的男孩发难,手中匕首在黑暗中也显出几分寒光直直刺向男孩脖颈,已至强弩之末的男孩躲闪不及,只来得及闭眼,口中却突然被塞进一个甜甜的东西。
匕首堪堪停在男孩耳侧,与这一缕风声同时到达的,是女孩压低的气声。
“打我。”
男孩的眼睛猛地瞪大,他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暗夜中两人好像对视了一瞬,紧接着男孩翻身拔出匕首,带着女孩朝着另一个孩子厮打过去。
五颗糖葫芦,分给了五个小孩。
晨光熹微,单仪景坐在屋檐上,双腿耷拉下来正擦拭着手中长剑。他面色温柔,发现玄灵镜亮了一瞬,便停下手中动作看了眼。
只一眼,他眼中的温柔便像是要溢出来一样,三天来终于挂上第一抹笑。
这一日,终于从各处来了好多宫女太监,脚步从容地朝着这座宫殿聚集而来。他们有条不紊地在前面官员的示意下打开殿门,先是一丝光亮,渐渐扩大屋外的阳光照进来,亮得刺眼。
光亮,意味着这次训练的结束,也代表着下一次即将到来。几个小孩几乎是同时捂住脸,不愿外面的奴才看见他们脸上的神情。
宫女太监们的声音传来,有人抽泣着掉了眼泪,还有之前记录的官员将东西交给另一个人。
“这次表现不错,微臣会细细禀告陛下。”
没人在意他说的话,其中一个女孩捂住了眼睛,翻身往黑暗中靠了靠。
“是公主吗?”她没有转头,捂在脸上的胳膊也没动。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旁边的小孩都没有听到。
单仪景擦剑的手一顿,耷拉在半空中的腿轻轻晃了晃。他抬头看向远处恢弘巍峨的逍遥山,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
那个女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跪向的是逍遥宗的方向。
单仪景耐心等待着黑屋中所有人走光后将屋中的所有武器全部装进自己的芥子袋中,然后出了皇宫。路过风月楼,他站在门口半晌,里面的老鸨还没换,是之前的那个,她热情地招呼路过的男人女人,又看单仪景盯着风月楼一动不动,叫道,“公子来玩啊~”
男子没动,老鸨看着男子简单的穿着就不再招呼,只是敷衍地笑笑准备去拉其他人,脸上的假笑还没扬起,就发现男子身上的气势突变,死气沉沉的感觉蓦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吓得她急急后退两步。
怎么感觉像是...像是那个玉笙?她识人无数,几乎瞬间察觉到危险急忙往楼中走去,等再次转身就看男子已经转身走入人流,消失不见。
是夜,焚轮皇宫中一处大殿突然从中炸开,火光漫天,连钉在窗户上的木板都在几息之间化作碎屑,而今日出现在大殿门口的两位官员双双毙命,国君本已入睡,却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淋。
“救火!”
半个时辰后,焚轮最大花楼风月楼无端走水,高楼倾塌,女子逃命。
自此之后,焚轮再无一任国君重启黑屋,也无任何一座花楼。
老鸨和龟公在烈火焚身之时,单仪景站在林清风屋内,一下下通着头发。
[我学会绾发了。]
今日清晨,林清风在玄灵镜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