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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一 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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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霁也不上车,返身步行,二人一面说着,已经到了酒楼下。

才上了二楼,就见孟良早在隔间外相迎。胸前的绷带尚未撤去,但看起来康健许多。只见他笑意殷殷地,与平日无甚分别,照旧殷勤迎上来,与郭霁二人寒暄行礼。

郭霁既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猜着他必是因数月间为筹措粮草劳心费力,日夜悬心。如今粮草充足,他心中暂安,出来放松也是自然的。她是亲见过孟良如何身负重压,苦心支撑的,劝他回去的话便说不出口。

孟良与她相对跽坐,依礼劝酒。郭霁不忍扫兴,便与之同饮。

“参军的伤势看着大好,如今又粮草充足,果真可喜可贺。只是这街巷中鱼龙混杂,还该小心才是。我来时见参军就带了那几个人,也太过疏忽了。”

孟良听罢,放下酒杯,道:“郭娘子有所不知,我与都督、秦参军等人来凉州时,只带了数百人来。其中最得用的骁骑营勇卒不过百人。这凉州民风彪悍,豪强皆有养士之风。第一等的豪族,如李氏、钱氏、陆氏、李氏这几家,所养府丁不下千人。真可谓是豺狼虎豹之地,我们但凡弱一点,早被他们欺下去了。譬如去岁灭陆氏,我们明明证据确凿,都督又假节钺,又先斩后奏之权,只需一纸官文便可收系抄没。可就因忌惮他们家暗养大批死士,前期造了多少势,暗中做了多少布置!那时候我们早就悄悄招来了一批勇卒,暗中训练,都事先反复推敲演绎多次,还是一丝不敢马虎。再如沈偃到敦煌去控制局面,征讨西戎,仅有的那三千人,也是费尽心思、百般谋算,硬从各郡手中抠出来的。后来沈偃战场失利,并非其人不勇,还不是以三千人驱赶敦煌各方势力去对抗西戎五万精骑,实力悬殊吗?就连都督亲自出征敦煌,我们所直属的,都是这数月之间招募新操练的五千来人,又从各郡抽调来五千余人,东拼西凑,最终也不过带走了万余人。虽然后来秦参军又招安、俘虏了一些亡命之匪,到底数量有限。这样的形势,我身边也不敢多留人,能派出的人也都派出去了。”

郭霁知道他们处境艰难,却不曾想竟艰难到几乎是赤手空拳的地步。邵璟虽然来时带了一堆名头,看似荣宠,其实手里不过几百人。如果是寻常郡县,一个刺史来巡查,带着几百人,即便战时,驱动边军郡兵即可。可是凉州形势之复杂危困,区区几百人实在难以撼动那些各有势力的太守以及根深蒂固的豪族。

邵璟身为刺史,是有机会向天子禀明详情,请求援兵的,可他并没有。去岁冬日,他回京述职,也不过只是向天子表明忠诚,去除帝王戒心,解除朝中掣肘而已。

郭霁估算了一番,邵璟手中直属的、抽调各郡的,以及先前交给沈偃,在加上秦冲手中掌握的,大致也有两万人,这都是他与孟良等人从无到有,惨淡经营而来。

她到底无话可说,便沉吟道:“都督与参军,着实不易。可到底该把朱氏兄弟带上,也好防身。”

朱氏兄弟中的老大,便是此前在她与邵璟易服私巡时率乡民拦路的领头人。如今既投了来,孟良便放在身边先考察着,并未放入军营中。当孟良遇刺时,也是他舍命相救。

孟良自斟了一杯酒,一面劝郭霁的酒,一面笑道:“自遇刺后,我见朱氏兄弟是个勇武可用的,趁着秦冲赶赴敦煌时,便将他带了去。”

郭霁心下感叹,饮了酒,又离席为孟良斟酒,道:“你也真是……教人无话可说。你如今也正需要人。”

孟良接过酒,欠身致意,又道:“人家朱氏兄弟抛舍家园、远别亲族,难道是为了做个戍卫的?既是豪杰,就该建功立业。”

郭霁听了,默然归坐,只陪着饮酒,不再提前话。

孟良心下感激,便向她笑道:“娘子有所不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便独自出来,也再无人身之忧。”

郭霁奇道:“这怎么说?”

孟良便缓缓说道:“如今盗匪犹在,凉州三郡豪族的粮食都指望我保全呢,他们一个个觑我如珠玉珍宝,有心人就算不怕我这个外来客,难道不怕在此世代经营的豪族?此其一也。上次刺杀未遂,若我严防死守也还罢了,如今我偏偏撤去护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我偏让他们迷惑狐疑不敢下手,此其二也。有此二者,我无忧矣!”

郭霁听罢,心中痛快,便笑道:“孟参军这样一来,粮草匮乏之困得以解决,身家性命再无忧虑,摸清豪强财力收为已用,可谓一箭数雕。君与我相识时,还不过是个太学生,就与别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如今更是老辣了。”

孟良听了,一怔,旋即笑道:“我和他们没法比,他们都是勋贵、功臣之后,出身最不济的董宁也有梁家作靠山。我家虽在蓟城略有立身之处,然朝中并无执政掌权、身居高位的亲故。我自十五岁起便到蓟城令那里做了个记室,又随广阳太守做了几年掾吏,自知底层士人若想晋升,到底有多难。我身负家族使命,到繁华京华,自然要步步为营。我运气好,得以追随都督,这几年来,虽不敢称登堂入室,但于军中庶务,却也颇通一二。”

郭霁见他脸上虽带着笑容,神情却颇为落寞,沉默半晌,方道:“出身高低,固然左右人生。可也要看运势迹遇。参军难道没见我郭氏是遭遇吗?”

孟良见她感伤,想要安慰,可是郭氏那样的倾巢之覆,实在不知从何找到慰藉的契机。他不忍见郭霁神色,也顾不得饮酒劝酒了,只转头向窗外,瞧着楼下闹市中往来行人发呆。

郭霁见搅了孟良的兴致,很是过意不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孟良瞧着窗外向她指点道:“你瞧那边大槐树下,那个女子,我见她几回了,很是有趣。”

郭霁便沿着他指点的方向瞧去,却见街头有一几人合围的大槐树,树下围着一群年轻女子,中间一人,素衣红裙,正拿着一个仿佛包裹样的布帛高高举起,向众女子展示。只见她满脸笑容,红裙飞扬,在萧瑟的秋风里,格外惹眼。

虽相隔甚远,可郭霁却莫名地觉得眼熟,只瞧了片刻,便道:“这个女子,我认识,也算是故旧相识了。”

孟良不禁诧异,看向她道:“在这凉州,你竟还有熟识故人?”

“嗯,何止是熟识。她与我共过生死患难,在我危难困苦时,多有照拂。可惜我那时候忽遭大难,心中混沌,常常忽略她的好。”

“既是故旧相识,那不妨邀她饮杯薄酒吧。”

郭霁便在窗前瞧着孟良的仆从穿过尘土飞扬的长街,一路小跑着到了那大槐树下。

烈烈红裙的女子起初不解,待明白过什么事来时,很快便向这边酒楼匆匆赶来。到了楼下的时候,她甚至还仰起头来向郭霁所在的雕花窗看来。可是秋阳灿灿,她的眼前一片花白,什么也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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