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同柳嵩暂别,回客房问过迎春的意思。
柳嵩望着池塘里倒映的金阳,心底暗暗生出些无缘由的期盼,冷静之后又责备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想。
迎春已睡醒了,这一觉睡得昏沉,此时正望着青麻床帐愣神,思量着解忧观可真是个解忧之地。
黛玉便将那小道士说的超度吉时在三日后一事说给迎春听,迎春坐起来听着,听罢便笑道:“你是想回还是留?我都陪你一道。”
黛玉盈盈一笑:“我情愿在道观借宿三日。”
二人定下主意,又去回禀观主,观主则差人专门照应。随后黛玉又叫来一个婆子,假借观主的名义说前阵贾府闹鬼一事非同小可,既然来上香了就需在道观住上三日,如此才能将邪怪之物辟除干净。
婆子得令后,又差一小厮回府禀报,不在话下。
一来二去,过去半个时辰,黛玉张罗完婆子丫头们的住处,走出客房的院子透透气,仰面望着无边的苍穹,心绪阑珊。
黛玉心里装着许多事,照那胡姑娘的说法,当日她曾逃到道观里藏身,后来又被邢夫人抓走了,不知那个道观是否正是脚下的解忧观呢?
若果真是的,那么观主是否还记得这么一桩事?邢夫人是贾府的太太,想从道观带走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观主无力阻拦……所以观主如今才会对胡姑娘超度一事如此上心。
黛玉一边往前挪脚一边遐思,忘了自己身在道观,只当仍在贾府,看到路便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无人之处。
猛地回过神来,黛玉诧异这是在何处?莫非是遇到了鬼打墙不成?
身后一人问道:“你往哪儿去?”
黛玉蓦然回身,看到了说话的人,想笑但是忍了忍。
柳嵩无拘束地笑道:“你再往前走就撞上那棵大榕树了。”
黛玉瞟了一眼,那个方向确实长着一棵大榕树。
原来柳嵩方才正准备外出办事,在客房外的岔路口看到黛玉神志恍惚地往前走着,便留心跟在她身后,以防不测。
此时黛玉见他身上多了一件披风,好奇问道:“柳公子是要出门吗?”
柳嵩不答,反问道:“看你这样子,你们确定好要在道观留宿是吗?”
黛玉点头:“确定好了,需在道观留宿三日。”
黛玉不知自己是否看花了眼,为何柳嵩听见这句话之后笑得那般开心,他在高兴什么?
柳嵩回答黛玉方才的问题:“我要出门打探些消息,林姑娘有兴趣一同前去吗?”
黛玉定了定神:“会遇见你说的那些好妖怪吗?”
柳嵩从容点头。
沿着解忧观向西走了二里路,来到一片密实的柳树林,黛玉一路不曾停歇,竟也不觉乏累。柳嵩站在林中将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哨,没一会儿柳叶便婆娑起舞,还有一阵咕咚咕咚的不知名声响越来越近。
黛玉心想这来的不知是些什么妖怪,顿时警觉起来。
柳嵩望着她笑了笑,然后扬声唤道:“苍耳兄弟,现身吧。”
紧接着便有成群的大小各异的苍耳排队站在黛玉面前,叽叽喳喳,像是成了精,黛玉看呆了眼,细瞧后发现每只苍耳精头上有两个小窟窿和一个大窟窿,约莫着这大约就是他们的鼻子和嘴巴。
柳嵩指着她对苍耳精们介绍道:“这位是林姑娘。”
苍耳精们齐声道:“向林姑娘问安。”
黛玉心头一紧,随后又开怀一笑。
柳嵩问他们:“近来有什么发现吗?”
“南家村传闻有狐妖出没。”
“北家村有个小伙子病愈后像变了个人,疑似借尸还魂。”
……
黛玉心想,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柳嵩听完,抬眼望了望南家村的方向,沉吟道:“我们现在离南家村最近,待会我便过去一探究竟。”
苍耳精们摩拳擦掌,等着柳嵩将狐妖擒获,其中又有声音问道:“这位林姑娘也是法师吗?”
黛玉刚欲摇头,柳嵩却替她答道:“是呢,她前几日刚捉住一只鬼。”
黛玉汗然,不过是拿着符咒吓退了一个可怜的女子,那也能称为捉鬼吗?况且,连符咒都是柳嵩的呢。
问话的那只苍耳啧啧道:“想不到弱质纤纤的林姑娘还有这能耐!”
黛玉无言以对,柳嵩这时又向苍耳精们请求道:“林姑娘还想惩治几个恶人,但她不便出面,我想着,这件事交给咱们苍耳兄弟来办再合适不过。”
“林姑娘只管吩咐。”最大的一只苍耳精滚到了黛玉面前,气势凶猛道,“我们苍耳兄弟从恶人的血肉里咻地一声穿身而过,准叫恶人疼得哭爹喊娘,但事后又不留下任何伤口,最高明的大夫也查不出究竟是什么病症。”
黛玉打量着它们身上那稠密的几百根刺,暗自思忖着,能叫人疼得厉害却不留下伤口,用这个法子修理一下贾赦与邢夫人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