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闪过,敢挡路的鬼物瞬间消散,剩下胆子小的识相的退开。
跑了不知道多久,天空突然黑下来。
兆寒雪跑路中抬头看天。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红色,一片片红云仿佛压在人头顶的肉,阴沉沉的可怕。
没了光,长廊上阴沉下来,看不清道路,兆寒雪点了盏琉璃灯叫露弱茹抱在怀里照亮。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
鬼物基本没有了,一片寂静中,风声格外大。
“哒。”
风声之外,一声脚步声格外清晰。
兆寒雪突然顿住脚步。
死胡同。
“哒。”脚步声迟疑了一下,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血腥气从背后扑过来,兆寒雪突然感觉浑身发凉,立马挥剑劈向前边的墙。
果然是幻象,剑一劈过来就像划过水面破裂,露出前边的路。
脚步声突然急切起来,兆寒雪抱着露弱茹朝前跑,一边跑一边劈开幻象。
兆寒雪的脚步声逐渐盖过身后的脚步声。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一停消失,然后是粘腻的声音,仿佛什么黏糊糊的怪物在地上移动。
颠簸中,露弱茹勉强争出脸呼吸,朝后一看,看到了背后的东西。
粘稠的,恶心的,无数人泥混合在一起,内脏,肢体,神经,骨头血肉,像把很多人都扔进搅打机器按开,混合成一个蠕动的怪异东西,在地上爬行着朝他们追过来。
黏迹在地上蔓延,朝他们的方向伸出来,无数双依稀还能看出来的手在地上爬,拖着后边的内脏脂肪。
他们跑过的路被怪物吞噬,无法后退只能前进。
蝣粟有万万千化相,每一个都恐怖至极,惊悚至极。
这还只是一个化相。
脏器的气味萦绕在露弱茹鼻尖,让人几乎要做呕。
兆寒雪跑了好久,跑到双腿无力到麻木,只是机械的迈步。
直到剑劈过来,墙仍然伫立在那里。
身后的粘稠声逼近,突然停下。
“爹爹。”
熟悉到陌生的,与记忆里重叠的声音。
兆寒雪瞳孔微缩。
“我好疼。”
“你为什么抱着别人啊?”
“你不要妞妞了吗?”
我没有。
兆寒雪下意识想开口,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了。
露弱茹震惊的看着站在两人身后。
化相扭曲变形,骨头合起来,血肉像虫子一样爬上骨头,最后覆上层人皮,没有容貌,身量与她差不多稍高些,脸上蠕动着生长出五官。
化相抬头看向露弱茹。
那张脸,很漂亮。
兆寒雪不敢回头。
明知道身后是蝣粟化相,但听到那声多年未闻却依旧跟他记忆里相似的声音时,他还是按耐不住想回头。
他在这乎尔池待了很多年了,春去秋来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每次午夜梦回,都是漫天大火中,他的女儿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
他想去碰,结果一动弹,场景就变成他被侍卫压着,眼睁睁看着她的尸体被圈在草席里,拖拽着朝宫门外过去,扔进乱葬岗,被野狗虫蚁分食殆尽。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回忆里的女儿模样逐渐模糊下去。
“你上哪去了?到处找不到你。”一个轻亮的声音传过来。
兆寒雪瞳孔骤缩,猛的抬头看去。
墙壁如雾一样散去,露出后边的人来。
一身还未来得及卸下的玄甲,上面还沾着血迹,手里一把长剑,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擦拭着长剑,擦干净后回鞘,抬头看着他。
那人长的好看,眉目凌厉,很有少年将军的气派。
“……”兆寒雪嘴唇哆嗦着,那个名字哽在喉咙里。
眼泪涌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人抬脚朝他走过来。
兆寒雪的理智疯狂摇头,让他拔剑杀了眼前这个幻象,身体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伸手去握他的手。
没有死人一样冰冷,而是暖融融的,一如模糊的记忆里的样子。
“你怎么了?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那人抬手在他眼前晃。
兆寒雪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她,这些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她。
哪怕是梦也好,幻象也好,只要让他再多看她一眼,就算是死也好。
“不会吧?”那人疑惑道,“怎么突然傻了吧唧的?”
语气也好像。
他的年少轻狂,一箭射阳的大将军,现在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以后的颓废样子。
嗓子又疼又酸,像沙地一样干涸粗糙。
“驿……凌阳。”
他一字一顿的叫着她的名字,像用刀刻进心脏,眼泪滴下来,摔破在地。
“嗯,怎么了?”那人应下。
身上一轻,仿佛什么累赘掉了下来,一身轻松。
腿上传来一瞬间的诡异的感觉,下一秒却消失不见,仿佛幻觉。
他下意识抬手,抱住驿凌阳。
驿凌阳的身体一僵,似乎是还不太习惯跟人拥抱。
兆寒雪低着头,眼睛闭上,鼻尖全是记忆里的气味。
大漠肃杀的冰冷气息,混着她身上常年有的皂角味道。
只是,隐隐约约有一丝血腥味,藏在里面,不细细感受根本感受不到。
驿凌阳低头看着兆寒雪的头顶,眼神晦暗不明。
一丝杀意一闪而过,带着鲜红的血色。
在兆寒雪看不见的地方,驿凌阳手上凝聚起一缕细如发丝的血线。
身体却突然剧烈一痛,指尖抽搐,血线散去。
。
长恒之月中心,一条半人粗的天道链飞出来,狠狠劈向千面人树。
人形应付着荆牧芜的攻击,长恒之月这一下猝不及防,千面人树只能提起秦裴漪挡在天道链劈过来的方向。
天道链急停下来,距离秦裴漪的脸只剩下一指宽的距离。
秦裴漪眼神平静的看着长恒之月。
天道链停在那里,不再下去分毫。
蝣粟松了口气,还未完全松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天道链瞬间化为月华,天女散花一样,绕过秦裴漪,朝人形攻去。
!!!
手底下荆牧芜的攻势也突然强起来,与月华成夹击之势。
千面人树的枝条瞬间行动,朝人形伸出来,与月华缠斗起来。
枝条缠上月华,明明温柔似水的月华在这里却像利刃一样,血肉枝条才缠上去就被割破,鲜血淋漓。
蝣粟忍着痛,强行收紧血肉枝条,将月华硬生生折断。
化相那边也因为本体受到伤害,刚凝成的鬼力消失,只能重新凝集,然后击杀兆寒雪。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跑,就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活着出去了。
。
化相变幻成的驿凌阳看着兆寒雪的头顶,眼神一片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