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木川的行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柯伦没等到回答，急得甩开鞋子就跟着往海里跳，然后被罗按住了肩膀。

“room——屠宰场。”

罗的空间能力迅速覆盖船体，圆形的薄膜扩大到了海中，不出几秒，浑身湿漉漉的少女就重新出现在甲板上。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长长的黑发黏在脸上，落水后透湿的衣服让本来就纤细的身体看起来更瘦小。木川用左手按在胸口像是缓和心脏，罗宾拿了条毛巾给她擦脸，其他人分神将敌船的家伙们扔出去，她身边只剩下一个柯伦。

“你疯了吗？往海里跳是嫌命大？”柯伦蹲下来抓着她的肩膀，像个长辈在不厌其烦唠叨，他恨铁不成钢地重复，“你又不会游泳，要做什么不能让我帮忙吗！”

木川咳嗽两声终于开口：“太急，忘记了。”

柯伦差点被哽住，他倒吸一口气：“你到底急着干什么啊？”

虽然看着狼狈又瘦弱，但这种时候她的脸还是非常艳丽，甚至在笑，眉眼弯弯地和柯伦解释：“我掉进水里不会淹死，也能在海里救人，你忘记鱼人岛的时候了吗？”

月亮终于从云层里钻出来，银灰色光线照射甲板，落在少女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红眼睛，月光就像掉进了她的眼眶，看着亮晶晶的。

她终于将按在胸口的左手垂下来，摊开手掌后露出安心的表情：“背面的按扣松动所以才被那家伙的招式掀飞出去，还好捡回来了。”

柯伦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去看——镶嵌着红色水钻的斑驳塑料制藤花手链，是在哪都能买到的不值钱地摊货。这条沾着海水的手链被木川攥在掌心，水滴啪嗒啪嗒掉在甲板上的清脆声响却让柯伦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什么啊，就为了这种东西……”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柯伦别过脸像是在调整表情，几秒后才重新转回来：“掉进海里又不是找不到了，和我说啊这种事情，我会游泳我去捡就行。”

木川倒是很自然地耸耸肩：“下次一定。”

他甚至没敢跟她对视，只是匆匆从喉咙间挤出：“嗯。”

可以说全程木川唯的表情都很平静，好像一切都是顺手为之。而草帽团的成员在几步之遥的位置望着他们，弗兰奇的泪点太低已经开始拿着纸巾擦眼泪了，他边抹泪边感叹：“所以她才突然动手的吧。”

乌索普叹了口气走过去：“是哪里坏了吗，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木川立刻将手链递过去，很期待地看着他。长鼻子狙击手被赋予这样闪闪亮亮的目光瞬间得意起来，他看木川就像在看乔巴，于是忍不住自夸道：“我可是远近闻名的修理能手，我们船上的水管啊马桶啊之类的东西全是我修的！”

少女很捧场地欢呼：“哇！世界第一！”

弗兰奇止住眼泪：“水管是我修好的吧！”

路飞反而没说什么，他和巴托洛米奥将那群海贼连船带人都扔远了才跑回来蹲在木川旁边看她。草帽少年的黑眼睛眨巴眨巴，片刻后冒出来一句：“你好冷啊。”

木川的体温一向是偏高的，落海之后整个人都低了好几度，身上还全是水。路飞用手指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赞同自己的观点般点点头：“确实好冷。”

柯伦马上推着她往盥洗室的方向：“你快去洗澡换衣服，别感冒了。”

木川拿着罗宾给她的几件衣服走进盥洗室，快速冲完澡，在牛油果绿和淡蓝色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换上蓝色的短袖。短袖的腰部两侧是镂空的，胸前还有个心形的小洞，紧身且收腰，总之是一件大概能被称之为“辣妹风”的衣服。

从二楼的盥洗室出来时，有个人影就站在侧面，她转身的时候先是顿了两秒，而后默默开口：“罗先生你怎么又在女澡堂门口，打算偷窥吗。”

“这个随便。”他一边拧矿泉水瓶盖一边随口接道，“喝水吗？你现在需要补水。”

“居然随便……”

木川无语凝噎地看见罗拿着两瓶水，她猜测其中一瓶是给自己的，于是伸手道：“谢谢。”

摊开手，对方却把刚刚拧开的那瓶递给她，然后拿着新的攥在手里。木川接过水喝了一口，莫名其妙觉得罗有点像柯伦……呃，就是很周全的男妈妈错觉，不过这种想法不好明说，她只能一言难尽地瞥他。

罗好像看出来她欲言又止，右边的眉毛微微挑起来：“想说什么？”

她当然是想吐槽他的行为，但最近的特拉法尔加好像有点变化，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如果是在庞克哈萨德时的他，她能毫无顾忌地坦然说出原因，可是现在看着他的眼睛，她突然就不想说了。

“没什么。”她的头发还是半湿的，那股自带的馥郁洗发水香气被海风吹开，刚洗完澡眼下还染着健康的红晕。

罗低头看她，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忽然有一些紧绷，木川打量他一眼，等他说话。可他什么都没说，还是那副冷淡的酷哥表情。

他忽然用手背简单贴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冷静地抽回手，皱着眉：“别一直站在这里吹风，要是感冒了又耽误之后的计划。”

……家庭医生？你是家庭医生吗？！

“翻译过来就是提醒我别着凉对吧。”她无奈地接过话茬，“谢谢。”

木川唯从他旁边经过，和上次在千阳号一样，轻快地擦肩而过。差了二十多厘米的身高让她的脑袋只到他的胸口，过道很窄，所以她的裙摆擦过他的手臂。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弹了一下。

少女没有丝毫停顿地离开了，也没有回头，她抓着那瓶矿泉水走向一楼，还能听见她清脆的声音：“罗宾小姐，二楼好像满员了，晚上还是和大家一起在餐厅呆着吗？”

再然后，他能看见对方又挂着那种既不亲切也不疏远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和其他人开玩笑。

罗忍不住想，这只是有点在意的程度而已——充其量就和草帽当家的一样，因为是同盟才表现得比其他人更近。

正当他也打算转身离开时，楼下的少女却忽然喊了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木川正朝他挥手，虽然晚风吹得长发有些凌乱，但她翘着嘴角，微微的弧度，是在笑。

“你也别熬夜了，不然耽误后续的同盟计划怎么办？罗先生可真会给人添麻烦。”

像是沾了糖丝的笑容，带着点恶劣的得意和张扬，声音比平时更雀跃，没那么成熟冷静，但又似乎这才是本性。

罗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自动浮现出对方刚才狼狈坐在甲板上的模样，她的左手攥着链子按在胸口，浑身都湿透了却在放心地笑。这个形象莫名和记忆中柯拉松先生抓着他肩膀安慰般的笑容重叠了……

明明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两人。

但呈现这样的即视感，绝对有什么地方是一样的。

罗低头盯着她，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她的身影，看见木川和其他人笑眯眯对话的表情，还有那个尾音上扬的散漫语调。

半晌后他得出结论。

——果然，都是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