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抒可愁了。
她告诉钟昱乔自己跟三叔见面不多,他一年到头到处乱飞,手机时常关机,主动联系他,也要等他有空,家庭聚会又是众目睽睽。钟昱乔说没关系,我不急。
“我有得是耐心。”
这是成功人士的共性吗?郁萍知对待她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有很多耐心,你慢慢折腾。
令抒抱着烫手山芋回了宿舍,琢磨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将它送到郁萍知的手上,简殊从外面回来,经过门口,看她坐在凳子上发呆,敲了敲门,“傻了?”
“你下班了?感觉怎样?听说你们今天开大会。”
“叫我做记录,我哪里会啊,全程录下来了,然后班后捋清楚。”
“怪不得这么晚。”
“你不顺利吗?愁眉苦脸的。不会吧,钟总不论是科研能力还是人际交往能力,都是顶级的。”
那自然是顶级的。钟昱乔一通如火的热情下来,她连拒绝她都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了。她摇头,“不是她。你说你想给一个人送东西,但是要神不知鬼不觉,怎么能做到?”
简殊露出为难困惑的神情,“你要送炸弹吗?还是搞惊喜?你有男朋友了?”
“算惊喜?帮人送的,不是我自己。”
“你有一个朋友啊?行,我知道了。”
“有主意吗?”
“这还不简单,寄快递啊。”
令抒一下醍醐灌顶。
可不就是寄快递吗?这么简单的办法她竟然还愁半天。
大概是因为涉及郁萍知,她的思维被限制住了,脑子处于浑然状态,心里想着这件事真是荒谬。
不能从她学校寄出,她第二天带着这个礼盒去了兴严制药,她原本还想避着钟昱乔把盒子藏好,到中午去隔壁街道吃馄饨的时候,交给快递员,没想到今天钟昱乔出差了,去了北城参加论坛。
她交代了同部门的苏副总带她。
苏副总原来在高校里面做老师,所以大家都叫他苏老师,比钟昱乔大了差不多有十岁。
令抒跟他见了一个面,他很忙,全程在办公室里训人,只给她留了一分钟的时间,说罢,也不知他听了还是没听,他让一个人把她带去了简殊那一组,“莯大有个植物学老师跟我们有合作,他们今天在渠灵山做调研,你们过去跟一下。”
“这边去渠灵山要两个半小时,今天能回来吗?”
“有人送你们去,会接你们回来。”
“需要准备什么吗?”
“去就行。”明显的,已经不耐了。
令抒没往心里去,默默取消了寄件预约。
危仪然方才回公司,接到钟昱乔电话,说让他帮取个材料送莯大。
“我?”
“谭院长,你说你要不要亲自跑一趟?”
“不能你回来自己送吗?”
“他急要,我原来想让抒抒送的,放在她工位的抽屉里了,但刚刚苏老师说她陪一部的去了渠灵山,只好麻烦你。”
钟昱乔心高气傲的,倒是管一个见面不吵三次的叫小名,这很是难得。
“别人不行,令抒可以?”
“谭院长跟郁家关系不错,知道她现在在这边实习呀。你别啰嗦,赶紧去吧,人家晚上就要用数据。”
危仪然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钟昱乔精得很,上次让她去谈仪器的事,她不肯,说只管研究,这会儿顺便扔回给他。
莯大医学院和药学院的设备基本都是通过兴严采购的,这几年念及合作,兴严也给无偿更新,今年他们需求加大,却对兴严提出了颇多要求。谭院长上回到实验室看仪器,挑出了诸多毛病,没谈拢。
几台设备罢了,亏点也无妨,但谭院长似乎吃定他,有意让他折损近半。他又不止供货这一所高校,他压价压倒这个地步,别的学校怎么说?别的经销商怎么说?危仪然说让他回去再考虑考虑。
钟昱乔是谭院长夫人的门生,他想让钟昱乔去,她不想撕破脸,她想自己贴钱算了,他问她那么下次呢?
他去了钟昱乔办公室。格子间最靠近她办公室的工位之前没人坐的,现在多了一分生活气息,椅背上一件白大褂,沾了染料、药渍,横七竖八水笔线条,脏,但看得出来洗过了。
桌面上几本相关的书籍,特别老旧,书缝贴了莯大图书馆的书籍标签。角落放了三盆多肉——人力最喜欢搞这种没有实际用处的员工关怀,每个人入职都送。
零零碎碎还有许些。
他弯腰拉开抽屉,面上放了个精致礼盒,这礼盒的图样和规制很容易看出是付家小姐的私人订制,他没光临过,但他见过友人专门上店里取货。
听说包装盒里有特殊的香料,装饰的金片和碎钻都是真货,一个包装盒上万。
这个厚度和色彩,约摸是男士衬衫。
一个女孩没用多久的工位,一件礼盒崭新的男士衬衫,有意思。
他将第一个抽屉合上,从第二个里取出要带给谭院长的材料,本来准备走,苏副总见了人,过来打招呼,“老板怎么来了。”
“办点事。”
“喝一杯吗?”
“不了,你忙。”
苏副总见他没有聊天的想法,悻悻离开,没走几步又被叫住。
“怎么了?”
“莯大来的两个本科生,表现怎么样?”
他神情很淡,像是随口一问,苏副总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有什么说什么,“您说那‘双姝’呀,才来两天,看不出什么,不过小简是很勤奋的,昨天我还看她加班到八九点,小令,钟总挺喜欢她的,他们组那几个小伙子也夸她呢,融入得快一点。”
危仪然听罢,说知道了。
苏副总回来办公室还透过玻璃窗往外面看,老板坐在令抒的工位上沉默了良久,秘书敲门进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老大,老板这是怎么了?”
苏副总摇头,“听没听那个令抒什么来头?”
“没有啊,老师推荐的?”
“老师推荐的是小简,”苏副总啧啧两声,“那小丫头大有来头,你看钟昱乔,什么时候对人那么可亲了。再看老板……等等,你记不记得前阵子老板过来听报告,在楼底下送了一个小姑娘伞?”
秘书想了想,“有这回事。”
苏副总恍然,“那错不了了。”片刻,他突然直起脊背,“完了。”他把她派去渠灵山吃苦去了。
令抒中午在农家乐吃饭,然后随带队老师进山。连绵几座海拔八九百米的山峰,山坡和缓,算不得险峻,但面积很大,山林深,进了深处基本不见太阳,要打手电筒。
她们今天过来是做布点采样和植株统计,听说是兴严和莯大的合作,想在这片山林种几味中药药材,需要检测土壤质量。
这个兴严自己就能做,但吴老师说让他的学生做前期工作,不能都交给机构,最后自己什么都不会,但希望兴严能派人跟一下。
兴严派了三个人:研发一部负责这一块的尤游,两个很适合打杂的新人——令抒和简殊。在场除了她们都是研究生,她们也叫去做了最简单的植株统计的工作。
“你们之前实验有用到黄精么?”
“少,蔓荆子倒是用得多,卢老师自己有片园子,专种蔓荆,不为研究,就为看个花色,不过天天被我们偷。”令抒抬头看,太阳这会儿正当空,她们在向西走,这些树木都一样的,实在是走几步就觉得回到了原处,她拨开树枝,踩着满地的枯枝小步走。
“滋阴润肺,养肾填精,”简殊说,“前几天我在导师的样本室里看见了天冬,桑葚,枸杞和五味子,不知道是他要改研究方向了还是自己要用。”
令抒噗嗤一声笑了,“真有你的。”
郁萍知下午在陆华跟秦固见面。
秦家这些年一直挺低调的,除了秦固。上有哥哥嫂嫂顶着,旁有两个堂哥翼护,他胡作非为也有人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