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套又一套,每回都不带重样的。
纵然知道她演戏,可听在耳朵里,还是能叫人心颤两颤。
闻人初配合她,伸手替她抹掉脸颊上的眼泪,语意温柔道:“好了不哭,把衣服换了,我们下楼吃早餐。”
白清凝又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跪在床上,然后倾过身子朝向闻人初,偏头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梨花带雨地说:“阿初,早安。”
闻人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记起来,是早安吻。
她失笑地看着她,又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柔声道:“乖。”
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闻人初察觉到,原本面带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沉声骂道:“哪个不长进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半分钟后,撇着嘴的夏怡月从门外面走进来,看见床上的两人,脸拉得老长。
白清凝看见她,一下又想起来,昨晚自己哄她的话,知道她又生气了。
小丫头气性还挺大,一晚上还惦记着。
芳妈听见闻人初的骂声,连忙从外面进来,拉着夏怡月要出去,“怡月小姐,我们先出去。”
闻人初看见她不高兴,赖着不肯走,主动开口地问:“今天想不想出去?”
白清凝和夏怡月一起惊讶了下,一同看过去。
闻人初笑了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喊了一声芳妈,“待会十点钟,准时给徐宴打一通电话,让她告诉大姐,我今天要出门。”
芳妈也愣了一下,自从闻人初住进公馆后,将近四个多月,这四个多月她从未离开这里一步。大小姐也亲自吩咐过,不许外人进来,也不许公馆里的人离开。
闻人初见人不动,不由地微恼,道:“听不明白吗?”
芳妈见她要动怒,忙不迭地连口说:“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十点钟,芳妈给徐宴打了电话,告诉了闻人初要出门的事情。
十分钟后,琳冉主动和闻人初通了电话。
琳冉问:“阿初今天要出门?今天天气不太好,你腿脚不方便,还是留在公馆里休息休息吧,想要什么办什么事,可以和大姐说,大姐来替你办。”
闻人初知道她会有这套说辞,冷笑了下,开口喊她:“大姐,我想去看看母亲。回国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去墓园看过母亲,昨天是她的忌日,本来就想过去的,可逢萱萱的生日,我就没有提。大姐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徐宴陪我们去。哦,对了,还要加一个夏怡月,她正巧也在。”
夏怡月站在旁边,听见她的话,忙喜得满面笑容。
白清凝坐在餐桌旁,听着闻人初的话,这才记起来,昨天的确是闻人初和闻人萱妈妈的忌日。
电话那头,闻人琳冉听完闻人初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答应道:“好。早去早回。”
电话挂断,闻人初倒是意外,琳冉竟然什么也没有多说,就这样答应了她。
这个理由琳冉其实不会拒绝,闻人初多年未回国,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去墓园祭拜过,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去看一看无可厚非。
闻人初意外的,是琳冉答应得这样干脆,连客套的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梧桐大厦,闻人集团顶楼办公室。
挂断电话后,琳冉坐在那里,久久沉默了许久。
她父亲是在她九岁时再婚的,那年,他三十五岁,娶的是当地有名的宋氏集团千金,才只有二十二岁,名叫宋荇。
听说他们是商业联姻,起初宋荇并不同意,毕竟闻人绍比她大了十三岁,还有个九岁大的女儿。这样极大的年龄差距,任谁都明白这桩婚姻的不平等。可后来,他们还是结婚了。婚礼办得盛大而隆重,她记得结婚那天,来了好多好多的人,直到现在,那都是她记得的最盛大的婚礼。
于是,年仅二十二岁的宋荇,就成了她的后母。
宋荇很美,有着所有二十来岁的女孩的青春和漂亮,她父亲虽然已经三十五,但看起来仍旧是杂志上那类人中龙凤的财经巨子。婚纱照拍的,比那些橱窗里的模特还要漂亮。
结婚两年,他们倒也算是恩爱夫妻。她父亲对宋荇极好,呵护备至,疼爱有加。宋荇也逐渐爱上了她的丈夫。
宋荇对她也很好,都说后母难做,可该有的,宋荇从来不会克扣她半分。在后母这件事情上,琳冉可以给她打到九十分。因为那剩下的十分,是只有亲生母亲才可以给的。
结婚第二年,宋荇就怀了孕,生下了闻人初。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闻人初在两家人的宠爱栽培下长大,不论是生活,还是教养教育,都是闻人家最顶尖的存在。她清楚地知道,闻人初是被当做闻人家将来的继承人而栽培的。
闻人初七岁的时候,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起好了名字。她说如果是个男孩,就叫宣,如果是女孩,那就叫萱。
日子实在是幸福,她站在那窗户之外,看着沙发上,他们一家四口被太阳光笼罩着,何其温馨的画面。
可偏偏后来一场意外,彻底摧毁了一切。
宋荇孕期七个月,突然遭遇车祸,她因此难产,拼了一条命,生下了只有七个月大的早产儿闻人萱。闻人萱一出世,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她一眼,就这样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一年,琳冉十七岁。在太平间里,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父亲掉眼泪。
就在那一年里,父亲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白头发多到连她都觉得唏嘘。
宋荇带走的,除了她的生命,还有父亲所有的意气风发。
可没有人知道,随同宋荇一同带走的,也有她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