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另有赏赐给贵人。”络迦说道。
揽月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愈发凝重。
“何物?”韩冬儿不耐烦地问道。
“是……是一幅字……”揽月怯生生地说。
“宜修妇德”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笔锋凌厉刚硬,仿若芒刺在背,她怒极反笑:“《女诫》?陛下这是嫌我还不够恭顺,要来教化我,还是存心羞辱我?”
“贵人慎言!”络迦深知这位主子素来难缠,心比天高,眼下见她又这般口不择言,态度顿时又冷了几分,“陛下旨意,请贵人将此物悬挂于寝宫之中,日夜诵读,以规养性情。”
韩冬儿恨意翻涌,咬牙切齿道:“他不是最喜欢昭宁宫那位才女吗?我生性粗野又不识字,拿这东西来寒碜我。”
揽月吓得扑通一声跪地,向络迦求情:“贵人刚产子,身子还没恢复,内侍莫要与贵人计较气话!”
络迦微微皱眉,神色冷峻:“陛下喜好,岂是能胡乱揣测的?贵人若想讨得陛下青睐,该如何做,自然不必我等奴婢多言,否则陛下也不至于送《女诫》来。贵人当着我的面胡言乱语也就罢了,若是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贵人又该如何自处?”
想当初,韩冬儿刚入宫时,拓跋弘曾亲口夸赞最喜欢她性子直爽,从不会藏着掖着,可时过境迁,后来他不止一次对她的直言快语面露厌恶之色。
男人的爱恨,变幻无常。
可为什么他要如此绝情!
韩冬儿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她心里清楚,自己若是再这般任性下去,恐怕此生与高位无缘不说,还极有可能祸及幼子。
沉默良久,她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收了。”
揽月忙不迭起身,将《女诫》和那幅字恭恭敬敬地置于案几之上。
络迦见她服软,神色稍缓,语重心长道:“贵人这才是明事理之举,往后言行多留意,态度温婉和顺些,又何愁没有恩宠呢?”
韩冬儿别过头,泪水顺着脸颊簌簌滚落。
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毓福宫沦为了魏宫的笑柄,阖宫上下皆满心疑惑,不明白陛下为何要以这般奇特又近乎羞辱的方式对待韩贵人。不过众人也已然心中有数,不久之后手铸金人的人选,大概率便是张嫔御了。
有人欢喜有人哭。
那一瞬间,韩贵人突然察觉自己什么也抓不到,争荣夸耀也好,宠爱恩情也罢,帝王可以轻易恩赐,也能够毫不留情地收回去。
碧奴前来辞行的那日,暴雨仿若天河决堤倾盆而下,瞬间浇灭了满池的灯火。她撑着一把素色的伞,脚步略显迟缓地走来,身影在雨幕的笼罩下显得单薄而瘦弱,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潺潺淌下,打湿了素色的衣衫。
“昭仪眼睛红了,昭仪为何哭?”碧奴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是因为新皇后吗?”
封蘅并未介意这个即将重获自由的姑娘言语间的些许无礼,她缓缓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拓跋弘近日对她那冷淡疏离的态度,努力挤出一抹微笑:“真好,你一定要平安回家。”
碧奴轻轻点头,目光低垂,落在脚下的水洼之中,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她的裙摆,“陛下……陛下他是个好人……”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犹豫。
封蘅微微苦笑,轻声应道:“我知道,陛下有他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