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惊云将烛台放在了暗室边上,便向着那老人走去,弯腰搀扶着他起身。原想将他搀扶到烛台旁,烛光亮些,也好梳洗。可那老人似乎怕极了烛火,全身都极力抗拒靠近烛台。无奈之下,只好让他仍是背靠墙角。
楚辞暮将盆放在地上,用水将毛巾打湿,半跪在老人身侧,轻轻为他清洗脸上的污渍。
常年被关在地下,不曾梳洗,不见阳光,想要将他清理的干净,一盆水显然是不够的。
看着每洗一次变污浊一番的水,路惊云开口说到:“暮暮,这水已经不太干净了,我上去换一盆水下来。”
路惊云走后,楚辞暮继续陪着老人闲聊,暗室里充满了他轻声的言语,
“您别害怕,我们只是来帮您梳洗一下。”
“您的嗓子有些哑了,下次来多带些水给您。”
“您是不是好久没出去看过太阳了?如果有机会,我带您出去看看。”
一道道温声言语中,夹杂着“嗬嗬”的声音,似乎是赞同,又或者是反驳。
二人在暗道里奔走了一遭又一遭,不知过了几日,老人才堪堪看出原来的样貌。尽管已经年事已高,脊背佝偻了下去,双眼被剜,双手被废,双脚被囚,却仍可透过这骨相想到这个人在没有被毁时是何等的风华。
在楚辞暮照顾那老人的时候,路惊云将暗室里收拾了一下,中央放上了一个烛台,这样一来,这不大的地方看起来就宽敞亮堂了许多。
不知什么缘故,楚辞暮很喜欢和暗室里的老人聊,从日常到对皇朝的看法,无所不谈,涵盖之广,连路惊云都要叹一声奇。
阴历七月十五,天阴,多云,却无雨。路惊云和楚辞暮同往常一样,去暗室找那老人,这段时间内,他们与那老人已渐渐熟络起来,他们亲切的称呼他为“黑叔”。
路惊云曾提议,要不称呼他为“云叔”,云卷云舒,闲听雨声。但是他本人对这个称呼十分抵触,于是才换成了“黑叔”。
楚辞暮给黑叔讲着他长大的经历,路惊云也乖乖坐在一旁听着。
这故事的讲述中,他年少时就失去了父亲,母亲不肯改嫁,他们母子二人受尽白眼,遭受唾弃,可他们却依旧心地善良,与人为善,在一次“仙骨”选拔中,他成功入选。
楚辞暮的故事讲到了这里,路惊云在心底默默补齐了这个故事。
他被选中后,仙骨尽毁,却因祸得福,拜入仙门。可之后又被同门欺凌,家破人亡。故事的结局,是真正的主角踩着他的尸骨坐上了仙界至高的位置。
想到此处,路惊云忽然有些难过。眼前的人这么好,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却在自己笔下遭受如此欺辱。
“宿主,皇帝带着一众人员来这宫里了。”系统冰冷的声音破坏了路惊云心中伤春悲秋的氛围。
路惊云感到有些诧异,李滇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今天是什么时候?难道李滇知道了他们发现这间暗室的存在?
“宿主,我建议您先赶回去。留在这里,岂不是瓮中捉鳖。”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路惊云觉得有理,想了个说辞,“暮暮,我突然觉得今天皇上会来我们殿里,我们要不先上去吧,之后再来看黑叔。”
这时轮到楚辞暮感到诧异,“阿云,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我们上去。”
路惊云稍微有些慌乱,他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否则可信度将会更低,只能打了个哈哈,“暮暮,你可别不信,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哦!”
楚辞暮心想,路惊云定然不会毫无根据让他们上去,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不愿说出真相,但我愿意相信他,直到他愿意亲口告诉我。想着终归还要再在这里一段时间,可以明天再来陪黑叔,便也就跟着路惊云走了。
路惊云拉着楚辞暮一路小跑,气都有些不顺,出了那道暗门,连忙关上开关。门闭合的那一刹那,公公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
楚辞暮见到李滇的时候,才意识到路惊云的“直觉”真是准到可怕。
二人见到李滇,急忙下跪,叩见了万岁爷。
李滇没有抬起那高贵的手,而是坐到了桌子边,拿出一个茶盏,便向着里面倒水。他轻轻抿了口,转头又吐了出去,“难以下咽。”
随后,手中把玩着那个还带着水渍的茶盏,用它敲着桌子,有节奏的“叮咚”乱响。他看着下面跪拜的两人,似乎好心一般,起了个话茬,“你们两位——就没什么要和朕交代的吗?”
路惊云下意识间想要抬身,却被楚辞暮压了下去,他淡然开口说到:“回陛下,没有。”
李滇轻声笑了笑,看着楚辞暮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放声大笑了出来,“楚辞暮啊楚辞暮,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话音落下,李滇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开关,走到了暗门前,轻轻一推,那条黑黝黝的暗道便露了出来,暗道口,还有些许被压碎的蜡烛残渣。
“就是看到它,你们也没什么要说的?”李滇挑了挑眉,弯下了些许腰身,眼角含笑看着他们。
路惊云和楚辞暮依然一动不动,跪伏在地。
“那就拖下去吧,押入地牢,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