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内殿,看着李谦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知道,这些衣服下面,是无论怎样都消不下去的疤。
李滇看着这个场景,他忽然有些害怕,他记起在小时候,娘亲就这样躺在床上,然后他就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
刚想要上手去探李谦的鼻息,李谦就醒了过来,看到两人在床边站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兄长,对不起啊,今天把你的生辰搞砸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哥先出去了。”
说完,李滇转头离开,在背过身的那一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他吩咐杨柳照顾好李谦,自己去到了院子里的树下坐着,抬头看着高大的树,在这个季节里也只能是光秃秃的。
就这样,他坐了一整天,到晚上还在等着宵禁后不可能过来的李乾安。
于是在生辰这天,李滇既没有从这些人手中救下弟弟,也没能穿着干净的衣服等来李乾安。
李滇一直待在院子里,彻夜难眠,第二天晨晓时分,他才惊觉已然过了一夜。
据朝中近况,王家有意要揽过皇商的位置,想凭此来提高自己的地位,于是着人打压原皇商宁家。
李谦本从不理会朝堂的消息,可偏巧不知怎的,这个消息恰恰好传到了李谦的耳朵里,思及家母,他写了一封信托人交给圣上。
不日便等来了回信,[御花园一叙],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封信自始至终都没有交到李乾元手里,所谓的回信,也只是劫信之人想要戏弄他的一个玩法。
李谦去到了御花园,却不见李乾元,他四处张望,以为自己是来早了,却不曾想真正等着他的人是太子李珏。
李珏看到李谦竟真的乖乖过来,他用扇子挑起李谦的下巴,看着他愤愤不平的样子,放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是被李滇保护的天真到有些可爱。”
“李谦啊李谦,你这个人,属实无趣,可谁教你有个有意思的兄长呢?”
“自诩清高,装给谁看呢?”
“还有你那个娘,明明是最卑贱的商贩之女,却想要和我娘亲抢父皇,还想要和我娘亲成为朋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谦听到李珏诋毁自己的母亲,挣脱开李珏的控制,对着他的脸就挥拳打了上去。
被打的李珏一脸不可置信,叫周围的人将李谦打到,按在地上,“给我按住他!”
随后一巴掌扇了上去,“啪”,一掌下去,李谦感觉自己已经双目发晕,伴有耳鸣,他想要挣扎,可这动作对于李珏等人而言不过是在地上蹭了蹭。
李珏拉着李谦的衣领,再次挥拳揍了上去,“硬气什么?嗯?”
“你说,你娘是不是卑贱!”
周遭的人起哄般哈哈地笑着,附和着李珏的话,“对啊,你就说是不是啊?”
李珏再次开口,“只要你说,我承认我娘是个卑贱的下等人,我就放了你,怎么样,很划算吧?左右她也不过是一个死人,哈哈哈。”
李谦听到他的话,努力地撑着手,想要靠着力量让自己站起来,可直到扣得十根手指全都流血,也没能站起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已被打的鼻青脸肿,一张嘴,便是一口血呕了出来,他口齿不清地说道:“不……呃……”
李珏看着他的样子,嗤笑一声,“还挺硬气?我倒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罢,李珏走到一旁,欣赏着他们变着法得凌辱李谦。
另一边,晓月宫中,李乾安的随身侍卫孤身前来,将一枚枫叶形状的玉佩送到了李滇手上。
“殿下,我们王爷托我给您带句话,昨日公务繁忙,实属抽不开身,今特将此玉佩赠与你,愿你生辰快乐,无灾无忧。”
李滇追问道,“那皇叔现下可是休息了?”
来人摇了摇头,“王爷今日回府后还有公务处理,所以未能亲自前来。”
“我明白,公务要紧,劳烦帮我向皇叔带句话,就说,感激皇叔惦念,还望皇叔注意身体,改日我亲自上门送皇叔一个回礼。”
来人点了点头,随后便悄声离开了。
刚走一人,又来一人。
杨柳急匆匆地跑着来找李滇,呼吸都有些不顺,“不好了,殿下,小殿下,小殿下他,在御花园,在御花园被他们一群人在打,再这样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李滇只听到被打,连后面的部分都还没来得及听,便匆忙向御花园跑去,待到赶到御花园时,恰巧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众皇子将李谦按在地上,为首的李珏拉着李谦的头发,将他的头朝地上磕,而李谦附近,还有一滩血渍。
在动手之后,众人见他没有反应,有些慌张地后退了半步,却没人想要去叫御医。
“住手!”
李滇一个箭步上前,推开了那些人,颤颤巍巍地伸手探了探鼻息,已经微弱到基本没有。
他将弟弟抱起,一路奔跑回了晓月宫,将李谦放在了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祈祷这样可以让李谦恢复过来。
“御医呢,能不能叫御医,我求你们了,你们帮忙去叫御医好不好?”
李滇慌忙地向着宫人们祈求,只要有一人肯去,那李谦活过来的希望便大一些,可惜,始终无人。
正被安顿在一旁的杨柳走了出来,“殿下,我去吧。”
李滇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床边,握着李谦的手。可是他的祈祷还是没有被上天听到,李谦的手越来越冰,直到变成了像宁襄阳一般的温度。
李滇那一瞬间真正明白,忍让带不来平和,只会引来更加残忍的欺凌。
他擦干了眼泪,尚无法顾及杨柳为何还没回来,只安排好了宫人们如何办理李谦的后事。
次日寅时,众大臣照例在殿前等候上朝,就像昨日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三五成群,或聊着家中趣事,或聊着近日城中发生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抑或是站着打瞌睡。
待到入朝,众人只道了安,无本可奏。
就在这时,李滇一身朝服,官帽戴在他头上显得偌大一个,他手持奏折,“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太子李珏无功无德,品行不端,前有当街强抢民女,后有殴打他人致死,臣奏请圣上废太子,立新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