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永亿坦然承认。
望着顾适走到沙发前站定,徐永亿顺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眼睛里哪有半点困意。
“在学校那都顺利吗?”顾适看她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一副想睡觉的模样,折了条腿在边角处坐下,手肘靠在沙发靠背上静静地看她。
“大体来讲是顺利的,基本的任务都有完成。”
“小体来讲呢?”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总感觉我们所谓的慈善,其实也很…嗯,虚伪。”
怎么说?顾适挑了眉,静静等她的下文。
“其实一般一个项目的实地考察也就最多三四天就够,是我跟上头申请延长一点时间,就是想要真切一点去真的在那个地方里生活,感受其中的难处。最好是,说来这个想法我自己都想笑,跟他们去做朋友。”
徐永亿的声音不尖,柔柔的低音却吐字有力,在昏黄的房间里响起像低缓的溪流,一下就能入耳。
“但是哪够啊,不用说两周,一年都是难以做到事。那里小孩心思不像城里的小孩那样无忧无虑的,之前来做支教的大学生,来一波走一波,他们也大概都知道了这些城里来的人是个什么流程。来拍几张和乐融融的照片,给自己的简历添几笔色彩,然后便再也见不到了。知道了后,他们再小也知道不要轻易交付信任,都是一班一班地来体验生活的过客,不会有人留下来的。这些人对自己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们把他们当作是一个划掉即止的任务,而不是一群之后还会联系朋友。”
“所以就算我再怎么殷勤地想要跟那群学生们谈谈他们的心里话,他们对我始终有隔阂。”
顾适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她讲她的苦恼,只不自觉地身体往徐永亿边上挪了几分。
“制度性的缺憾是这样的,但起码你有在努力。”
“但更可笑的事,有时候我也发现,我会不自觉地把那群小孩当成一个任务,我永远对着他们是一种试探的目光,而不是真切的关心。真的,做慈善做久了,我发现我习惯性地就会带有一种俯视的视角。”
“不是这样的,我感觉你其实也很喜欢他们。”虽然在法庭里能辩驳地流利,但顾适发现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时的表达能力有时候甚至不及常人,他望着徐永亿掌心向上摊开的手,现在只想握一握它们。
“那确实是,”徐永亿肯定地点点头,眼里有星星“太懂事了,当然调皮也调皮,反正如果你见到的话,你也会喜欢的。”
“如果你想,你之后肯定有机会再去的。”顾适顿了顿,“我可以跟你一起。”
“真的假的?”她有点吃惊。
“嗯,我在镇里咨询的好几例案子感觉还是需要回访。”
徐永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往边角的方向凑了凑。“欸,他们都找你咨询啥啊?”
“什么都有,大部分是关于土地产权的,也有些比如借债啊,家里人犯事被判刑的等等。那边没有正经的法律事务所,在这方面没有常识,很容易吃不合理官司。”
“那你各方面都懂?”
“我之前就是做民事诉讼的,但后面为了把律所经营起来接了很多的公司案子,我自己是已经很久没上法庭了。”
徐永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任何行业都有不光鲜的地方。我也有反思,是不是做这种高回报又轻松的单子做的有惰性了,结论是,是的。”
“那你想…”
“想的,包括这次去做法律咨询,我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做民事诉讼的感觉。”
徐永亿应和地点点头,顾适说的话她听的莫民认真,一开始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到没想过会聊到这个程度。
两人对视着默了几秒,徐永亿开口道“你冷吗?” 顾适一出浴室就被她拉了过来,她自己是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里,而对面的人却只着一件单衣,袜子也没穿。徐永亿一方面是于心不忍,另一方面是想说借着这句暗示他今晚这突如其来的对话是不是到这就差不多了。
顾适到没听出她的暗示,只无比自然地又往前移了位置,同时向她递了手,“没事,你毯子分我点就行。”
徐永亿被他的回答抽离地笑了声,手下先老实地给他递了个角过去,顾适一经过就钻了进来,估计确实是冷着了。两人一下腿靠腿并排坐着,徐永亿有些不自然,不经意地又往外挪了一点点,顾适瞟了一眼过来。
“我其实本来是想说担心你会困,耽误你睡觉了。”徐永亿接了个眼神便立马转过头去。
“半小时前是很困的。”听到这话,她转过头去看他,竟难得看到这张脸上涌露出的一丝幽怨。徐永亿抱歉地干笑了下,忍不住腹诽:那你想怎样吗?!
“继续说你的项目。”顾适这会稍微转了个角度,方便看她。手又继续支着沙发,一副十足倾听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