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温度和山上的差距还在接受范围内,等到远远能看见戈壁的时候,温度也陡然上升,车厢内的空气如有实质,仿佛能用肉眼看见热浪的波纹。
车队也因为长时间暴晒放缓了脚步,沈诺希的车厢角落处放着一盆快要融化的冰块,可是在太阳下行驶这些冰块的作用微乎其微。
沈诺希在车厢中待不住,包裹严实后出门上马,大橘背上的马鞍被晒的滚烫,猛的接触哪怕隔着几层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马鞍的炙热。
“是我小看大漠的威力,眼瞅太阳就要下山,外面气温还是这么高。”沈诺希的声音从布料下闷闷传出,每次呼吸口鼻中的水分都像被空气疯狂掠夺。
“快了,要不了半个时辰太阳就会完全落下,这里的温度会比山上更冷一些。”周佑安勒马放慢行进速度,和沈诺希并肩而行。
一行人进入戈壁道路两侧的植被逐渐消失,道路和周边土地的分界线也模糊不清。
最后他们在大漠边缘的戈壁上停下,马匹不适合沙地行路,晚上驻扎在沙漠中风险也会比戈壁高上许多。
周佑安选择的扎营点是一处背风坡,仆从下车后有条不紊的搭起帐篷,琼华她俩被留下安排具体事宜。
沈诺希带着周佑安徒步走进沙地,他们迎着夕阳慢行,亲眼目睹天空颜色的变化。
太阳每滑落一寸天边色彩就绚烂一重,远处零星几片云彩,慢悠悠地飘荡在天地间。
“周佑安,这是我第一次来大漠。”沈诺希愣愣的看着太阳渐渐敛去光芒沉入天边,大自然带来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一刹那脑海中空无一物,全身心都浸润在这片大漠美景中,她没想过会和周佑安一起在大漠欣赏落日。
周佑安收回和远眺的视线,目光转回沈诺希脸上,落日余晖为她镀上一层金光,眼神中流露着赞叹之情,仿佛将要回归天庭的仙子。
“我和你有好多第一次的经历,第一次夜探紫禁城,第一次被人跟踪,第一次炸堤……和你一起做了好多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迎着夕阳一路走进大漠,沈诺希脑海中像是在过电影,和周佑安经历过的事情历历在目,都是那样鲜活,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
“有劳沈小姐一路奔波,都是受我拖累。”沈诺希的话也让周佑安想起以前的经历,在遇到她之前,周佑安时常反思自己做过的事情,用来鞭策警醒自己。
遇到沈诺希后,她的存在就是最大变数,生活变得无法预测,有关她的一切都脱离自己的掌控。
周佑安没少为此烦恼,但真到了要斩断两人关系的时候他又有些不舍,和沈诺希相处的每个小细节都让他难以割舍。
“拖累?我不这么觉得。”沈诺希有些惊讶他的回答,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绚烂多姿,虽有危及生命的时刻,但大部分都是愉快的经历。
之前常听人说人生是一片旷野,但她置身其中,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条被设定好目标的单行道。
一切都按部就班,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路风平浪静没有酸涩的初恋也没有热血沸腾的挑战,和大多数没什么差别。
是来到这里以后她才发现生活的多样性,如果不为自己拼搏一次,那她的未来将会比现代悲惨数百倍。
封建教条的规训下,吃苦受累的不仅仅是百姓,生活在高门大户中的她们也无处躲藏。
“说是因为你有点矫情,不能什么事儿都让你来背锅,是我自己不想被别人操控,才有了现在的选择。
你知道吗,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没有自己离家这么远过,每次想好目的地,开始准备的时候我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恐惧,害怕自己做不到,也害怕过程中的重重困难。
现在我奔波在大明的疆土从北到南,又从东到西,一切都是这么平常好像没什么大不了,我真的靠自己横穿大明来到甘州。
这些经历是万贯家财都换不来的。”
沈诺希远眺天边被晕染橙红的天空,细思一路经历有许多次她都接近死亡,可现在回想起来没有丝毫惧意。
她是为了自己的心愿,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奔波,如果死在路上,好像也没什么不行,至少她为之付出了全部努力。
“你的勇气难能可贵。”周佑安转过身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了动,终究说服自己抬手扶上她的脸颊,只敢虚虚停在那里,保持安抚的姿势。
沈诺希很少提及前世的生活,偶然说到,也会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思念之情,他能看懂眼神背后的苦涩。
“勇气,几斤几两,又值几钱,我是运气好。”沈诺希侧头贴上周佑安的掌心,方才太阳未下山时还没觉得冷,现在风中卷着细沙转瞬带走周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