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苍白,肌肤底下只有一层淡淡粉色,仿佛经霜冒雪的玫瑰,不堪打击,却依然不肯低头。
庾昭明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身后一直跟随的马车立即赶了上来。
“上车。” 庾昭明说。
博彤如若未闻,转身就朝后面的丞相府马车走去。看她这副模样,庾昭明眉目转冷,握住博彤的手腕,不顾挣扎,将她拖上了车。
“你放开我!” 博彤怒火中烧,不断拍打着庾昭明,可男女的力量差异实在太大,她虽然抵死不肯走,却仍被拖入了车厢,跌坐下来的时候,疼痛终于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挥手就朝庾昭明打去,庾昭明一把压住她,居高临下,冷冽中夹杂着怒火:“你这两年在都护城到底学了个什么?”
学什么?她能学什么?不过学怎么低头罢了!
庾昭明气笑了:“你学低头?你学的哪门子的低头?!”
这话未免欺人太甚!博彤也气笑了:“殿下觉得还不够?那我还要怎么做?五体投地才算吗?!”
她大吼大叫,仪容尽失,仿佛坠下枝头,花瓣散落一地的月季花。
庾昭明看着她,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你到底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博彤愣住了,一股辛辣忽然就冲上了鼻端。在金风园的时候她没有哭,徒步走了那么远的路,她也没有丝毫泪意,可现在,她紧紧闭上双眼,咧着嘴,无声大笑起来。
庾昭明慢慢松开手,转过了头。
马蹄得得,车声辚辚,在阵天列地的寒气与雪意中,人马萧瑟,无声向前而去。
博彤终于笑够了,她恹恹靠在车壁上,眉眼低垂,无声而乏力。
“与庆王叔的婚事,你是有什么不满?”
博彤笑了笑:“婚事是我自己求来的,能有什么不满?”
“那你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博彤闭着双眼,仰头深深呼了一口气:“他抓我肩膀的时候把我弄疼了,我一时没忍住。”
“你不喜欢庆王叔?”
这话说得好笑,博彤睁开眼,看着庾昭明故意道:“殿下难道不知道,我求这婚事,不过是为了庆王妃之位。这样的初衷,殿下同我谈什么喜不喜欢。”
这样淡淡的嘲讽并没有激怒庾昭明。“既然如此,今日又何必有如此大的反应?”
博彤无话可说。她转头闭上眼,许久之后才说我不知道。她不知道,正因为她不知道,刚才才有如此辛辣的泪意。
庾昭明明白了,他看着博彤的面庞,过了许久,淡淡道:“其实,你只要拿出待你兄长的态度对待庆王叔就够了。”
博彤微微皱眉,随即呵然一笑,再次闭上了双眼。
“做不到?”庾昭明问。
“做不到。”博彤闭着眼说。
“为什么?”
博彤没有说话。
“为什么做不到?”庾昭明追问道。
博彤猛然睁开眼:“那庆亲王做到了如博嘉一般待我吗?!”
车厢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以至于庾昭明的眼神看起来奇异而幽深:“博嘉,是如何待你的?”
博彤闭上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别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人!”
庾昭明神色平静,如静水流深:“非得如此?不肯主动向前一步?”
“绝不!”
庾昭明笑了,天气太冷,口中呼出的气有了实质,如袅袅白烟,经久不散。他隔着这些白雾看着博彤,说:“你真不像你姑姑教出来的人。”
博彤的眼神一变:“什么意思?”
庾昭明没有解释的兴趣,他淡淡理了理衣袖,说:“你既然是如此性格,当初为何不留在赭石城?”
博彤更没有解释的意愿。她一声冷笑,讥嘲道:“自然是因为我贪慕都护城的荣华富贵。”
庾昭明摇了摇头:“不太像。如果是贪慕荣华,就不该这么自矜自骄。“
自矜自骄反倒成了错?“殿下觉得所有人都该奴颜婢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