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贞说不清楚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明明在前不久,她还在期待李问棠能主动来找自己。
但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又及其别扭地将他晾在了一边。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与他拉开距离。
原本快要触到的两只手,在她大幅度移动的动作做出后,突然毫无征兆地碰在一起。
他冰凉的指贴在她的手背上,激得她的手臂迅速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晏为贞迅速收回手,欲盖弥彰地揣进口袋里。
可心中那阵不合时宜的悸动,却无法隐藏。
男孩坐在一旁,侧眸轻轻瞧了她一眼,半晌后,倏然出声喊了她的名字:“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就是觉得我……”
“就是觉得那件事确实是我太激动了。”
晏为贞佯装在听听力,没有回他。
“我跟你道歉。”
“我确实没资格,也确实不配。”
晏为贞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她早就看到李问棠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进了展览馆,她也看到他犹豫了许久后,才脚步慌乱地走到她面前。
她觉得,他一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所以为了能够听清他接下来要跟自己说的话,她提前将插在手机上的有线耳机给拔了。
她感受到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继而摘掉她的一只耳机。
但其实,她都能听见。
包括,他在没摘下她耳机前说的那句话。
他说:“终于找到你了,还好这次没跟丢。”
晏为贞从小就爱胡思乱想。她的鬼点子本就很多,再加上思维比较发散,在很多情况下她都在想七想八,所以大家有时候都不太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听到他这句话后,她避免不了又开始乱想。
她会想,还有哪次,或是哪几次,他在她身后跟丢过。
她会想,他为什么要跟着她。
她会想,他都是什么时候跟的她,晚上,还是白天。
她会想,他这么怕黑,如果是在晚上的话,他跟丢之后,会不会觉得害怕。
但此刻,听到他最后那句自我怀疑的话后,晏为贞才真正认识到,原来错的好像一直都是她,是她总喜欢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他从头到尾,又有什么错啊。
不过就是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
成为了她单方面承认过的朋友。
跟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然后走了。
人有悲欢离合。
离开,那不是常有的事。
他没错的。
晏为贞理清自己的思绪,抬眸,开口喊他:“李问棠。”
“你没错,别再怀疑自己了。”
“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关系。如果只是同学或室友,好像根本不需要配不配得上这词,你说对不对?”
她的回答,好像比那天说的那些狠话,还要决绝。
李问棠的胸口似是被刀尖猛扎了下。
疼。
持久的钝痛。
但每当他想开口戳破那些谎言时,他脑子都会有道声音在提醒着他:李问棠,快停下!妈妈交给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暂时还不能暴露!
他想过跟她解释的,却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到了最后,他只轻声跟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但是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
就像鱼不能没有水。
人不能没有氧气。
而她,可是他曾经努力想要从中汲取力量的太阳啊。
她是他的蓝色心事,是出现在他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珍宝。
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看着她像一颗遥远的天体,慢慢地朝着远方红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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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隙三中每周一早读前都会举行升旗仪式。这是早几届校长就定下来的硬性规定,后面新上任的校领导都觉得很有用,于是就一直沿用了下来。
以至于,后来各班班主任就借此机会让学生们能够早点去学校早读。
周一清晨,晏为贞早早地起了床。
她打着哈欠出房间的时候,正巧碰见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李问棠。
男孩垂着脑袋在系胸前的纽扣,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后,迅速抬眸瞧了她一眼。晏为贞正想与他对视,他却眼神躲闪地挪开视线。
他脸色不太好,看上去似是有些苍白。
晏为贞心里莫名升上一阵担心的情绪。她下意识地朝他靠近了几步,蹙起眉心问他:“你没事吧,怎么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话音刚落,她的手背就贴上了他的额心。
跟在班级隔壁的那间储物间里一样的动作。
也依旧能在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李问棠站在原地愣着,他按住纽扣的动作顿住,指尖微蜷,紧攥住领口。
下瞬,女孩收回掌心,保持着方才倾身探向他的姿势,在自己的额头上也摸了摸。须臾几秒,她喃喃出声:“好像也没发烧吧。”
她抬眸看向他,碰巧对上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去的、炽热的目光。
晏为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对他做了什么,她往后退开了半步,立刻敛起眼眸。但撇开的那秒,她意外瞄见了男孩微红的耳朵。他微张着唇,神色慌乱。
片刻后,李问棠才反应过来,捏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嗓音低哑地回她:“我没事的,就是昨晚作业写得有点晚,后来睡觉忘记关窗。可能就是那会儿有点着凉了。”
晏为贞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说自己作业写到很晚”上,她掀眸瞧了瞧他此刻确实有些发黑的眼底,在内心由衷地感叹他,并对他再次投去了崇高的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