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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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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宁不作无用的提醒,毫不提是谁前一刻还说宁佳与身手了得,后一刻便说宁佳与连墨珩那样不够看的拳脚都难以应对,只道:“公子英明。”

“若无他事。”宁展欣慰地拍了拍以宁,“你是不是该去替墨郎中煎药了?”

“是。”以宁拱手告退。

以墨清楚自身并无大碍,说破天去,也就是昏迷时在岩穴中待太久,受些春寒罢了。

可如何有威望的大夫,也架不住一个咬定她病体未愈、坚持督促她服药的小弟。每帖药再冠上个“嘉宁世子亲赠”的名头,硬生生将擦破点儿皮的伤情,养成眼下这副伤筋动骨一百日的架势。

想着小弟同自己分别几载,许是关心则乱,以墨便由着以宁瞎忙活。横竖依她的现状,适当用些补药也无妨。

谁承想以宁不仅缠着她服药,医馆也不让她去,生怕她积劳成病或是外出遇劫。

一连七日无事可做的以墨终于闲不住了,任以宁讲什么道理,她今次好歹要去医馆走两圈。

以宁败下阵,只好向宁展告假,追到以氏医馆当门神方才安心。

宁展得知以墨外出,心里拨起算盘。有人一开始便打上以墨的主意,眼下没得着好处,自不会善罢甘休。

他换了套靛白相间的箭袖轻衫,藏蓝绑带束发,脑后玄青瀑布也似,高高垂落。负剑迈步城中,一身轻松逍遥,真浑如哪家逃了射御,翻墙出来耍剑的公子哥。

湖滨尽是潇潇雨夜打落的残枝柳絮,丛间可见宁馨钟爱的花贼上下飞,长街亦见结队的小童嬉闹追。

公子哥学着野狐狸往日的散漫,扬起适才随手买的纸扇,跟那群小鬼经过简陋的茶亭、生意不甚景气的水粉行和酒家,及相较之下热闹熙攘的冰酪铺子。

再往前一段便是以氏医馆。

宁展挤进冰酪铺,左顾右盼,摸了张小桌入座。在宁佳与眼里,这哪儿是什的少年公子,简直像个吃不饱饭的惯偷。

季春渐至,此际丽日当空,吃冰的客人有增无已。

宁展窥察一阵,却发现大家碗里盛的不是宁佳与隔三差五端在手上的冰酪,而是大块大块的冰坨。除了冻得发白,再无颜色,更没滋味。

樵夫边饮凉水,边等冰坨化作可以入口的大小,含在口中,弓腰拾掇脚边的柴草。

劳工等冰化尽了,将冒烟的水灌进腰上别的羊皮袋里,舍不得先饮半口,丢下铜板便往外赶。

屠夫则用粗布包住冰坨,掐紧了布口,抡锤那般往地上砸。砸至大小不一的碎块,与同伴对坐扯闲,拿碎冰当清甜的脆枣,嚼得嘎嘣响,反复咂摸。

宁展照顾过因洪涝早失怙恃的破烂小孩儿,接济过因饥荒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家。他总是站在惨绝人寰的苦境施粥米,鲜少能坐在平头百姓中间听人话家常。

那些带着色香味的冰酪卖不了几份,但这里并不悲惨,甚至可说安居乐业。

他握着银子,怎么也叫不出,他要一碗梅子冰酪。

宁展纠结再三,抬眼却对上某个熟悉的身影。这回冒着日头,他仍看得真切。

果然是女子。

街市雀喧鸠聚,压根无人留心屋脊趴着位背弓负箭的姑娘。

宁展倒想好生会会她,然许久不见那人有活动之势,于是十分浮夸地抖搂纸扇打风。

他仰起头,毫不遮掩,直视屋脊。

那人足够敏锐,近乎同时与宁展对上视线。她快步开逃,宁展拔腿紧追。

沿街,数记冷箭朝宁展脚下袭来。众人见状慌乱四散,有人闭店躲祸,有人挡护孩童,有人奔向府衙报官。

不多时,二人行至僻巷。宁展眯起眼打量那斗笠下的眉目,有意放缓步子去接簌簌猛攻的弩箭。

孰知连“叮!”三声,右侧银光扫来,一举截下三支疾箭。

宁佳与不忙请功,拽上宁展的腕子接着追逼那女子。

“你!”宁展被惊得语无伦次,“你——”

宁佳与一手把着银骨扇,一手拖扯宁展狂奔,嘴上还要说和:“我放肆我放肆,这可不是挑错处的时候!”

宁展忿恨作罢,回眸却是利箭迎面,不过是迎着宁佳与去的。

他脑海白茫一片,未及思索,已转身挡在人前。右肩如他所料,瞬间刺入尖利之物破皮嵌肉的疼痛。

追着射箭女子跑过数条街巷,宁展早是大汗涔涔。这毫无防备的一挡,宁佳与差点儿与他撞个血汗交融。

片刻停滞,二人迫在毫厘。宁展原先束于脑后的长发随转身打回前胸,盖住一边烫红的耳廓。

宁佳与直截将宁展推进小道,自己起手开扇,掌心控柄,快速旋动扇面,打下接踵而至的数支弩箭。她定睛确认那人远远逃去,才走近察看宁展伤势。

幸而这回箭上无毒,宁展的脸色显然比前番可观。

可两人手边拿不出便宜包扎的东西,宁佳与垂眸看了看自己心爱的红衣,再瞧宁展崭新的轻衫,是一块布也不好撕。她并不偏颇自己,干脆决计回去再给宁展处理。

若是放在昨日,宁佳与定不会替大财主可惜衣裳,堂堂世子,何所不有?只是今日这身轻衫——衬得世子甚是俏逸!

宁展适间被摔得骨头疼,现下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拿不准宁佳与又在盘算什的鬼点子。

他侧过身,盯着墙根为自己抱不平:“我说与姑娘,我替你挡下一箭,便是连一块布也不值吗?那你镇日挂在嘴边的礼尚往来,又算什么?”

“算我嘴甜。”

“你——”

“先不谈我学没学会礼尚往来。我倒想请教殿下,”宁佳与抬手打断宁展,“是哪位名师教您用肉身替人挡箭的?莫非殿下竟不知,从古至今,因以肉身挡箭而故者,皆是被自己蠢死的吗?”

巧了,他还真听过这门学问。

宁展七岁那年,韩太师驾临州学[1]答疑解惑,有同窗问及,战火中那些因以身为友军、至亲、挚爱、甚至陌路当肉盾而殒命之人的抉择是否正确。不待韩太师言语,他便要气绝了。

换作他,人,他要救,但不该是这样既愚拙又惨不忍睹的法子。

他不是瞧不上选择这法子的人,只是想为此种情境下得救的那位叫屈:分明是将人拉回或推开便迎刃可解的题,再不济逃得狼狈些,何至于此?

韩太师的回答很是简洁,宁展记得。

但面对宁佳与,他不想承认,于是道:“......不知。”

他不知自己为何忽然犯蠢,还是因着一个非友非亲,更不可能是此生挚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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