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崔子白第二次有那种全身冰冷,脑袋发懵的感觉,第一次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
原来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地方,在那个早被拆完的废墟旁,有几幢给工人居住的矮房子。当崔子白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吴笠威坐在地上还没缓过神,地上掉了一把沾满血的刀子,顺着血路看去不远处躺着个男生,流了满地的血,在一堆杂物后面掩着一个人,崔子白只能看见一双脚,套着一双蓝白运动板鞋,吴笠威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那个地方走过去也就几步路,但崔子白却不愿跨出去,他艰难地挪着步子,他不知道这几步路走过去花了多久,他终于挪到了那双板鞋的主人身边。
卢怡梁的衣服被撕得粉碎,身上到处布满淤青和被烈物烫伤的痕迹,她的脸早已识别不得,只知道她很痛苦,看着像是挣扎了许久,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攥在一起,崔子白只是看了一眼便赶忙往后退去。
这不是她,一定不是!崔子白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在水泥地上,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是我....害了你....又是我。”
那躺在地上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跟在陆丰身旁的其中一个人,万辉昂。他不是应该被关在里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帮他出来的,那陆丰也出来了?他们一定是恨他的,所以才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可为什么是卢怡梁。
一路上崔子白的脑子不断想着这些前因后果,从小那些人说的就没错,自己本就是个灾星,只会给别人带来祸事,父母是这样,到现在就连卢怡梁也因他而死,本该死的人是他才对。
在殡仪馆看到卢怡梁尸体的那刻,卢豪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他不断抽打着自己,希望那是个梦境,他的宝贝女儿此刻还活着,在家等着他回家做饭。可是那个美好的想象才是梦,直到脸颊抽紫,都不能改变卢怡梁已经死了的事实,整夜只听见那无力的呼喊回荡在空荡的房间。
这几天崔子白见了许多人,有很多是陌生的面孔,一些是卢豪强在巴川的远房亲戚,一些是卢怡梁在外省母家的人,平时熟络的不熟络的都来了,人生中也就红白两事才能聚齐一个大家庭。
卢怡梁的眼睛跟她母亲很像,崔子白是没见过她母亲的,之前卢怡梁一直想带崔子白去她外省的母家看看,总说以后以后,现在却永远没有了以后。
卢怡梁的母亲第二天才从外省赶过来,陪同的还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都说人在遇到极度悲伤的事面前是哭不出来的,卢怡梁的母亲就是验证这句话的最好例子,但崔子白做不到,卢怡梁曾是让他感到最亲近的人。
李近墨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殡仪馆,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上次见面仿佛就在昨天。他来的时候殡仪馆内来吊唁的人很少了,他祭拜完后便坐到了崔子白身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往炉子里烧纸。
之后陆续来了一些平日里跟卢怡梁关系好的同学和之前在村里的朋友,来了一波去了一波,全靠着卢怡梁父母在外打点。
钱林茜和吴慧莹最晚来,吴慧莹一向胆子小,一直躲在钱林茜身后,钱林茜还是一如往常没什么情绪起伏。吴慧莹率先了看见坐在崔子白旁边的李近墨,脸色一僵,卢怡梁是没有跟她讲过她哥哥与李近墨相熟的事情,此时突然地出现让她忆起了那时的场景,她匆忙祭拜完从厅内走了出去。
“卢怡梁是怎么死的?”钱林茜没有急着走,而是走向崔子白问道。
崔子白抬起头看向来人,刚想回答却发现钱林茜的眼睛根本没看向他,而是盯着坐在他旁边正在休息的李近墨,这让他感到奇怪,他们难道认识。
“是之前因为打我被关进去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他是为了报复我,才向小梁下的手。”崔子白回答道。
“是么,那你可要多留个心眼,要还是这么天真,下次躺在里面的就是你了。”她的话让崔子白感到不适,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她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但仔细想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他本以为那些人关进去就万事大吉,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出,最后因为他连累了身边的人,这次是卢怡梁,那下次是谁?李近墨?他不敢想。
一旁的李近墨仍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幸而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崔子白看着他的侧脸想,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遍,他要找个时间去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