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

Xio经常自称“技术有限”的装备在扭曲的异次元空间里恢复信号，阿渡听着耳麦里传来丝丝电流音，低声应下队友的要求。

舞台又开始变化，穹顶上是地球被硝烟掩盖的天空，黑雾弥漫的世界里，是丢下亲人朋友仓皇奔逃的人类，哭喊声不绝于耳。

有把身边的孩童推向巨兽方向的，有抢走他人的汽车开去逃亡的……残存的人类躲在一艘方舟之上，眼睁睁看着海中出现的巨兽将昔日的救世主变为石像。

黑暗即将吞没一切，看起来确实是一副世界末日场景。

面具男人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上，身旁是阿渡眼熟或者不眼熟的宇宙人。和之前投影里的人类一样，他们也全身被捆绑在座位上，唯一能动的是放在评分板上的手。

不仅绑架了地球本土人，还将其余宇宙人拉进来做评委以示公正的面具男人端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红酒杯微微晃了晃，准备观赏意料之中的戏剧。

“请吧诸位，于在下完美的舞台中展露最悦耳的绝望之音。”然后成为亚波人复生的养料。

阿渡看了眼被巨兽随意打落的战机，欲言又止。

他站在舞台上，带着强行捆在自己腰间和两条腿上的三个宇宙人挂件走向芙宁娜，注意到少女纤细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

他了然，即使同为宇宙人，芙宁娜小姐恐怕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芙宁娜小姐，不管他怎么说，我们只要拖延——”时间就好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看到水蓝色少女眼瞳中燃起比艾克斯的大招还要明亮的光。

“就这种水平，也可以称之为‘完美的舞台’吗？”

芙宁娜抱臂，一只手抬起来，满不在乎道：“先前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专业人士，就这样？”

面具男人的微笑凝固了，“这位女士似乎对在下的舞台安排有不同的意见。”

芙宁娜的小高跟踩在地板上，水的波纹轻柔泛开，她扫了一眼周围，撇撇嘴：“我来这里不久都能看出来，舞台上群众演员的穿着极度不符合这个时代；音乐的节奏太乱，完全不能体现在灾难来临时人们的心境；灯光进入和淡出的时机都不对，还有，你的舞台主演究竟是那肆虐的巨兽，还是巨兽下奔逃的人类？

如果是巨兽，那灯光应当在适当的时候消失，配合场景中蔓延的黑雾展现巨兽强大的姿态；如果是人类，你的镜头应当聚焦在人类生死关头展露的本性上，可你把这几个重点都错开了，你真的学过戏剧吗？”

三言两语间她挑出了十五个舞台背景问题、十六处群演台词失误，连带音乐的启奏点和节奏问题都说一口气说了个痛快。

谈到戏剧的安排，她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神态自信眼神凌厉，与之前柔软的少女相差很大。

阿渡不太懂有关戏剧的专业术语，但其中一个情况他还是能插上嘴的，“我说，如果想看防卫队弹尽粮绝的绝望模样，应该把那些飞机换成我们最强的型号吧？起码我从没有开过这么脆皮的战机。”

他有理由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从来没关注过防卫队更新换代次数有如吃饭次数的装备，不然怎么会具现化出这些如此容易坠落的战机？

或者说，是巴黎分部那边的Xio的装备这么多年都没改进过，所以这个人才不清楚？

面具男人清晰听到身边传来的细微嘲笑，他重重挥下指挥棒，几道电流从束缚住宇宙人的绳索上升起，狠狠教训了这些胆敢跟着嘲笑他的宇宙人。

芙宁娜伸出手，所有的聚光灯如同听到命令一般汇聚打在她身上。

一根流动着静水光辉的权杖凭空浮现在她手中，她握着权杖，轻轻往地上顿了顿。

宏大的音乐自舞台四面八方响起，穹顶的天空换作浩瀚星空，下方的场景开始变化。

“咦？”芙宁娜歪歪头，“原来这不是你的剧本，还擅自修改成如此潦草的模样。”

就在刚刚，她耳畔的镂空树叶解析出了这个异空间的原理，将解决方案投射在她的脑海中。

【它很强大，但它的使用者精神力很匮乏。使用者在我眼里，就像被蛀空的树木一样空洞呢。】

——模仿着制作者口吻，芙宁娜特供版·虚空终端如是说。

面具人显然是被戳中了真相，他重新挥舞指挥棒，愕然发现这个舞台的导演权都落到那拿着水色权杖的少女手中。

芙宁娜忽略面具人阴毒的视线，极其强悍的精神力令她透过幕布轻而易举看到这个故事的原貌，自言自语道，“你所窃取的这个故事的原貌，有着比你强大数百倍的力量。”

“‘地球的沦亡’？不，我认为，这一幕应当是——‘致以辉煌的人们’。”她更改这一幕名字的同时，也还原了故事的原貌。

肆虐的巨兽面前，无数逃跑的人停住脚步，他们的五官清晰起来，身形开始缩小，一个个变回孩童的模样。最后他们变成一道道金光，飞向同一个方向。

璀璨金光汇聚于海底的石像，石像胸口凝出一道人形光辉，光辉逐渐勾勒出身形矫健的巨人。

下一刻，石像化作颜色绮丽的神明，祂抬起手，与身体中无数点光芒做出同样的战斗姿势。

“众生之所念复生最初的希望之光，光芒啊，你将为众生献上最后的胜利——”

她还穿着那身人类少女的衣装，踩着间奏行走在无数孩童的目光中，挑染着水蓝色的白发纷纷扬扬，在身后无名巨人迸发出的恒星般的光芒下，仿佛舞台上盛装而来的女王。

“咔嚓——”

破碎的声音响起，一切退回到最初，舞台两边负责打光的十二座移动雕像应声碎裂。

“绝望奏不出你想要的乐曲，但希望可以谱写出最宏伟的乐章。”

芙宁娜旋身落地，提着裙摆优雅鞠躬：“感谢观看。”

“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