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量化的标准。
编号,不过只是一个便于区分的标准。
诗安明白了,进来的,都已经失去她们每一个人原来的身份了,包括她自己。
她默默跟在严辛后边,暗中观察着前边人。
周围场景如何已经有了初步印象,但比起这些,她更好奇自己下一步会被这个人带到哪里。
科学院带领发展至今,给各区域划分的初心或许是图个方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东西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
比如A区,好像就是比其他区域发达些。
而诗安来到的福利院,好像也沿用了这莫名其妙的标准。
A和D,高下立判。
再得知那所谓的去路,倘若A是送进科学院的,B、C是时刻流动没有准信的,D能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路子?
只能往下走了。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
严辛的话语打断了诗安的思路。
她回过神来,看向紧闭的房门,而身边这位引路人,似乎也没有帮她打开的想法。
"D100,你的第一课,从这里开始。"
只是话音落下,严辛都没再有任何表示,最后仅留给她一个眼神,转身离去。
诗安望着她的背影,好像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像是很怜爱自己羽毛的黑天鹅。
这个人,明显对路安院长很不屑。
尤其是最开始提起福利院前院长时,她的嘲讽不似假装。
——或许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诗安这样猜测的。
但短短几分钟相处下来,诗安算是发现了这位院长的行事风格。
一丝不苟,似乎还很严厉。
只是她严苛的方面,诗安没摸清楚。
脾性是阴晴不定的。
而她对诗安的初印象似乎便不太好。
想到此处,诗安忽的无言了。
——是因为没了依靠,所以开始试图从别人那里获取一些零星半点的好感吗?
她为这样的自己不满。
却又无法抵挡随之而来的慌张。
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诗安的视线从空落落的走廊转向一旁紧闭的黑色雕花门把手上,复古而精致,但一触碰,就只剩下满满的冰凉。
严辛对她说,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课。
会是什么呢?
诗安忽的回想起在西山外更衣室成落汤鸡的那次。
很土气俗套的恶作剧方式。
但此刻,她忽的没有把门把手按下去的力气。
“你好?”
诗安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温甜的女声。
她循声望去,却是视线下移,才看到一张明媚可爱的脸庞。
女孩是圆脸蛋,杏仁眼,笑起来嘴角边有两个小酒窝,颊边是红酒般的晕。
好似所有可爱的因素都集结在她身上。
只是……
诗安目光落在了她身下的轮椅上。
这女孩是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睡裙,露出来的两条腿,全缠满了绷带。
细瘦得,好似拆开绷带就只剩骨头了。
“你不会开门吗?”
那女孩似乎觉着自己语气不甚恰当,补充道,“需要我来帮你?”
她的问话倒是点醒了诗安。
诗安一边进行自我的情绪整理,一边开始思考严辛刚才颇含深意的提醒。
第一课……
诗安的视线从那女孩身上收回,重新落在了面前的门上。
她现在在思考,哪一个,才是主要的。
“你怎么了?”
——做错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会死吗?
伴着女孩的询问,诗安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
她反问着自己。
也是几秒间,她好似做了决定。
看向轮椅上的女孩,却是谨慎地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紧接着,使力压下门把手。
门开了。
但什么也没发生。
想象中的恶俗剧情终究还是只存在于想象。
展现在诗安面前的,不过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
她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你的编号是多少?”
轮椅的轱辘声随之响起,女孩跟了进来,“我是36号。”
诗安抿了抿唇,本是不打算惹是生非的,或者说低调度日,等过了这一风头。
但老天爷似乎并不是很想放过她。
眼前这女孩,她似乎很为新成员的到来感到高兴。
喜悦溢于言表。
只是挪动轮椅的姿态略显吃力。
对于诗安的不搭理,面上也完全没显露出任何不高兴来。
很奇怪的人。
但诗安没忘记严辛刚开始的提醒。
说不定这个人便是她要上的第一课。
只是这第一课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她实在摸不清楚。
——干脆赶跑算了。
诗安不想和这里的人有太多联系。
“有事吗?”
诗安开了口,语气不咸不淡。
这逐客令下得明显。
“我是36号!”
那女孩又很激动地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我想和你交朋友。”
这话放在真正的福利院会很正常。
但是,这里的福利院,更像一个筛选机构。
交朋友?
目的是什么呢?
诗安揣测了一番,换了个思路,打算从其他方面下手。
就当做,是套个信息吧。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她拉长音调回应了一个“哦”,顺便绕过她,走到门边,将门关上。
“砰”的一声,诗安转身便恰好看见36号抖了一激灵的模样。
——她似乎很紧张。
诗安心底盘算着,认为对方是被迫而来的猜测更加笃定了。
——那她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或者说背后安排她来做这事的目的是什么?
严辛想通过这个人获取我的什么信息?
诗安没想明白。
步子逐渐挪向对方,视线越过她的身子落到了那人的双腿上。
一个人在看到这一类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
同情,怜悯,还是正常的陌生?
因为都是陌生人,所以不需要过多的情感。
诗安是这样以为的。
但这第一课,难道是想叫她释放善意吗?
学会做个善良的好孩子——这听起来确实和福利院培养孩子的方针很像,字面意义的。
但是......
诗安回想起之前不小心撞到的A25号,怨恨的眼神历历在目。
有那种例子的出现,A区福利院还会和听上去那般善良吗?
再是,以编号命名……
这里的她们不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反倒是安排了去处的物品。
或许是诗安安静了太久,那36号对这沉默压抑的氛围似乎不太受得住,眼睛不停地四处乱飘,似乎想借此缓解那已浮于表面的紧张。
紧张?
“你在害怕吗?”
诗安心念一动,手搭在了她的轮椅椅背上,弯下腰,压低自己的声音,似有若无地在她耳边说。
这做法,恍若当时对待小文那般。
或许还是捉弄人的心思作祟。
"我......"
36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下文,诗安只看到她置于腹前不停地绞着手指。
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