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炸弹爆炸的那一刻,诗安才忽的意识到——自己身边原来有这么个定时炸弹。
不知是不是近段脑子不够清醒的缘故,诗安才发现闻未来今日的不同。
轮椅早已不见。
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闻未来已经站起来了。
诗安一时也不清楚这个发现如何和现在闻未来手上的那份名单扯上关系,但她回想起刚不久前手环位置的异处……
几乎是条件发射的,诗安伸手握住了自己另一边手的手腕——手环就藏在她的绷带之下。
“你……”
质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却被一个不识时务的来人打断了。
这第三者就这样明晃晃地插入诗安和闻未来之间,伸出双手,像拉开一扇推拉门搬将她们二人往两边推开。
不知是不是对闻未来施的力气大了,诗安就看见她踉跄着后退,一个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瞬间,那白纸已不见踪影。
自己的手被握住——恰好在手环所在的位置——力气不大,恰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诗安便是在这时才正式注意到对方——来人一如旧日模样,眼镜好像是她的常年搭配。
“你来做什么?”
诗安低声询问,语气不甚友好。
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最终却发现是徒劳。
“小姐这话有意思。但这是我的工作,请您原谅。”
陈滟用另一边手推了推她的眼镜,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紧接着她便扭头看向坐倒在地的闻未来,一副才发现对方摔倒的惊讶模样,忙凑上前去嘘寒问暖。
诗安趁机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假作掩饰,视线却不自主地穿过陈滟看向闻未来。
却在对上对方目光后,下意识选择了回避。
没有偷听她们对话的兴趣,诗安选择去见等候已久的常宁。
—
陈滟伸手抹掉闻未来脸上的泪水,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后,又拿出餐巾纸放到她鼻尖下,示意她下一步动作。
“……我不是小孩子了。”
“只有小孩子才会对一样东西紧抓不放。”
“老师……”
“她对你而言很特别吗?”
“嗯。”
闻未来吸了吸鼻子,沉默了许久,才闷声闷气地开口:“她是第一个问我叫什么的人。”
陈滟的动作愣了片刻。
但很快反应过来,却是双手伸向闻未来腋下,使力将她拉了起来。
“……是第一次。”
前面的几个字,陈滟没听清。
好像和风一起,吹散了。
“既然如此,那你更不应该吓到她。”
陈滟没在意对方背后的深意,颇有些和稀泥的感觉。之后反倒是像老妈子一样叨叨起各种各样关于闻未来吃药的问题来。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没听见自己话语盖过某个人表达真相的声音。
—
“小姐,你终于来了。”
诗安刚一走进那个房间,环顾一番四周,才发觉这是编号A专属的一间休息室。
至于怎么在没有名牌标识的情况下知道的,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而此刻,常宁便坐在朝向门口的沙发上,手拿着一杯咖啡,笑盈盈地看向她。
也几乎是在诗安进门站定的那一刻,那位A25号便立刻行动起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顺带关上了门。
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不是第一次做了。
——这场景……
诗安忽的有种熟悉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所以,常小姐找本小姐什么事?”
诗安顺着她的话头,摆出之前那副纨绔态。
然而这落在常宁眼里,只剩一种破落贵族强调自尊心的可怜感。
就见对面的可人儿垂了眸,收敛了将要流露出的不屑,转而将咖啡放好,起身走向诗安。
“有人托我,看看小姐你。”
谁?
诗安脑海里蹦出这么一个疑问。
同时也出现了一个回答。
但与之相伴的是更多的不解。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权衡利弊之下,诗安没发现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能从常宁身上获取什么好处。
相反的,可能还欠她一个人情。
而这个人情,就有可能是助长她气势的助推剂。
直觉让诗安怀疑对方这个人在糊弄她。
只是需要找出个证据来证明。
“应该说是顺便吧?”
诗安注意到对方对这个地方的熟悉感,那副宾至如归的舒适感是没办法在第一次刚到这个房间的人能做出来的。
包括之前A25号称呼她时暴露的编号,以及刚才,她们二人的配合……
——不是第一次了。
诗安想及此,愣了一下。
方才的熟悉感有了实体落了地。
但情况不允许她继续纠结于自己的思绪,于是即刻便继续了反问:
“你应该经常回来。对你而言,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什么?”
“你真的很聪明。也许也真的可以做到你之前在晚宴上说的诺言。对吧?”
诗安没法接下她的问话。
脸上宛如下了冰冻剂,僵得发慌。
她现在才意识到,其实这种猜测对现状无益。
徒劳无功地白讲话罢了。
常宁出现了,并且找上她。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你跟他要了什么?”
“叶家少爷的人情可是很大的,我可不敢轻易用了。”
常宁也不藏着掖着了,走近诗安。
伸手抓住她的左手手臂。
顺着小臂往下。
诗安在她将要触及那手环时用右手制止。
冷眼看着她,常宁也没坚持,像是突如其来地触碰欲,消失后就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
“你从出生开始就缠着绷带吗,小姐?”
她似乎不再掩饰自己话语里的轻蔑。
仿若当时诗安看到的,小人之相开始慢慢露出水面。
常宁肯定是知道的,然而刻意开这种并不好笑的玩笑,只能说是故意的了。
诗安懒得搭理,只是伸手拍了拍常宁刚才碰过的地方,像是拍走什么脏东西。
“所以呢?他需要你帮忙做什么?”
“噢,真不清楚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了。你连这个都猜不到吗?”
常宁长叹一口气,然后径直向后倒在那沙发上。
原相毕露。
诗安开始好奇她曾经怎么会是编号A的存在。
“他很想你喔。”
玩味的语气,似真似假的话语。
诗安不应该信的,但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调整好呼吸,重新看向常宁。
“这样有意思吗?你一直在浪费时间。”
诗安稍一顿,“你要转达的……只有这句话?”
“当然了。”
常宁无所谓地应着,眼神却有意识地环顾了一番四周,最后,落定在诗安身上。
后者在思忖片刻后,向她走近。
眼见着常宁抬起手,虚握着拳。
诗安于是伸手置于她正下方。
二者轻轻相触,诗安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
薄薄的。
卷成一小卷的,纸条。
“小题大做了。”
诗安忍不住嘟囔。
这话落进对方耳朵里,最终是换得一声轻笑。
“你最好要小心一些身边的小偷。”
常宁站起了身,在经过诗安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越是珍视的东西,越有可能被偷走。”
但诗安不按常理出牌。
几乎是话一出口,诗安便伸手抓住了常宁的胳膊,冷眼看着她:“解释清楚,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打哑谜。”
“唉……”
常宁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去到更好的地方,却没去吗?”
——这是聊到她编号A的事上了。
诗安不自觉地松了抓住她胳膊的力气。
“就是为了看看你们这群人所谓的高贵,究竟高贵在什么地方。”
常宁的目光落在诗安抓住她的手指上,面露嫌恶。
“看来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