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送走她，没多久又去见她......"

不用多说，叶南月已经明白了。

转头看向黎羽，对方背靠着沙发悠闲地喝着茶。

"你已经想好了？"

"姐姐，"黎羽勾起一个笑来，"方法总比困难多。"

叶南月没再说话，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允许了。

—

A区福利院。

闻未来房间内。

一行人分散四处，做着院长安排下来的工作。

轮椅被推走，床上、椅子上的物品全部被清空。

原先移动着吵嚷嚷的小机器人也被拔了电池，带走了。

以及角落里垒起的纸箱子——

没有人好奇它里面装的是什么。

胶带"嘶啦"一扯，再一贴。

随后在由人一个个搬走，秩序井然的，沉默无言的。

关于B36号的记忆就此尘封。

A25号是负责检查工作的。

她看着他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当时同诗安解释的场景，脸颊火烧火燎的，却不是因为恨，而是......

羞愧？

她摇了摇头。

确认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A25号转身拉开了自己刚刚有意挡住的抽屉。

里边放着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看样子用了很久了，物主也经常翻阅。

书页泛黄，边角翘了起来。

她自诩是一个对除了目标和A10号都没什么兴趣的人，此刻拿起那笔记本却产生了想要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

A25号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好他们还没有回来，便翻开了第一页。

入目便是一句话："如果你就像你的名字那样就好了。"

她的心凝滞了片刻。

因为她无法很好的形容此刻看到这句话的心情。

好像......

"很像一本早就写好的遗书。"

"对。"

A25号直觉没错，便应下了。

却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了个人。

扭头看去，是鬼魅一般的A1号。

她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A1，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回头后不久。"

他静静地看着A25号的举动，站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有要抢夺的意思。

——也许他只是没有兴趣。

"我记得院长安排的收拾人员里没有你。"

A1不置可否，转而反问她："院长有吩咐你们检查B36的遗物吗？"

"有。"

A25号说了谎。

程宇看得出来，只是拆穿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院长无所谓这些小事。

但......

"那你就好好检查吧。"

说罢，像是特意嘱咐般，A1留下了这么一句。

A25号直觉怪异，对方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路过。

那他要去哪？

除了B36号，还有谁的事需要特别分派人手？

诗安被院长拉走的那一幕在眼前重现。

她好像再次看见了那双眸子。

于是她赶忙问道："院长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A1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

"我和你换。"

她继续说道，语气坚定，好像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任务，甚至有底气，比他做得更好。

"可以。"

A1没有拒绝，他抬手指向走廊尽头，"带她去禁闭室。"

—

诗安仍是瘫坐在地上，似是无力起身。

即使眼前的光亮被忽然出现的黑影遮住，她也懒得抬眼去看是谁。

"D100号。"

生涩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对方站在那里许久才选择开口。

只是呼唤没有回音。

像是冲着无底深渊的呐喊一般，一直下落，下落。

没有落脚点。

A25紧了紧环保着笔记本的手，视线从诗安身上转移到她的周围。

相片里的人像是有了生息般，她身处其中，群狼环伺。

而现在，他们的猎物从D100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A25号从没有进入过这种地方。

或者应该说，她是绝对的规则遵守者。

但今天，她已经打破了自己这个原则。

接下来，不过是第二次。

A25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

停在诗安面前，随后蹲下身子，将那牛皮笔记本递给她。

"这是B36号的东西。我猜......应该给你。"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没有伸手接。

A25愣了一下，思考起自己的措辞是否妥当，于是便再补充了一句："这或许是关于她，唯一能留下的东西。"

但诗安依旧没伸手。

A25没辙，只好将其放到了地上。

正好在她面前。

借此，她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这个被称作禁地的地方。

没有恐惧感。

只有......未来自己也将会成为其中一员的......

安心感吗？

A25注意到了一处，忽的释怀了。

原先还不明确自己前来目的的她，在此刻，忽然找到了行使"劝说"之事的理由。

像以前A10号经常对她那样。

只是可惜，人家已经不再是A10号了。

"其实......我很感谢你。"

A25伸手，触及36号的那个空位，自顾自地讲下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很抱歉，但是谢谢你打醒了我......"

A25听到了身后有些动静，扭过头看，是对方已经拿起那本笔记本站了起来。

只是仍是背对她。

"我想说的是，我很......"

"不必说了。"

诗安开了口，声音闷乎乎的，有种有意压抑自己情绪的感觉，是干涩涩的不近人情的味道。

但她向来会在这方面有所弥补，于是打破沉默的仍是诗安："我没有怪你。"

"那你是在怪院长吗？"

A25号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换来的是无止境的沉默。

这足以表明态度了。

于是她便接着说道："也许你不知道，但这里，院长留了一个位置给自己......"

"你是在为她做辩护吗？"

A25对上了那双黑亮的眼睛，只是却被其中深刻的情绪噎住，一时之间对答不上。

许久许久，才开口应了一声："......是。"

一声长长的叹息。

A25看向似乎有些疲惫的那个人，她身上的绷带在最开始见面时很是亮眼——怪异的象征。

但在此刻，她却总感觉这是在帮她埋藏那些不为人知情绪的庇护。

"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

A25没听清她说什么，追问了一句。

却是看到了对方勉强勾起的笑脸，原本就苍白的面容似乎显得更为惨白。

一瞬间，A25忽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

"总之，谢谢你。"

诗安将手中的书举起向她挥了挥，"所以，接下来是你带我去禁闭室吗？"

A25仍愣在原地，直到对方点明了这一点，她才想起这一任务来。

点头后，默不作声地带她去了该去的地方。

但其实，没有哪里是谁该去的。

A25脑海里忽的浮现出这么一句话，她很想问，但余光瞥到的对方似乎不在状态，她便按捺住了。

回想起院长对她的评价：

努力的，机器人。

她忽然就明白自己其实刚刚说的话有多么不好了。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诗安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件事里，没有人是错的。

怪只怪，我什么都不知道。

怪我从一开始就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