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代表结束,魏昭帝驾崩后,魏文帝继位,在位四十五年里打了三十次,再到魏明帝继位,魏明帝纵使是个崇文抑武的皇帝,在位十七年也依旧主动打了南疆十次。
这块地方几乎成了历代皇帝心病,古南洲相关卷宗已无法解决现如今的南疆蛊术之谜,玄门也因此设立,誓要将南疆收复,重归故土。
可神寂岭易守难攻,这次南疆内乱,南疆王王向大魏请援,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将天然屏障一般的神寂岭撕开一道口子了。
而无论南疆内乱最后以一个什么结局收尾,可以预料的是,大魏要收复南疆,二者之间一定会开战。
再换言之,他们与靖安言之间,一定最终会刀剑相向。
秋长若的笔一顿,是封长念颤颤巍巍抬起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写下去了。
封长念闭了闭眼,秋长若被他丝毫没有重量的手指压着,居然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
就算是她,真的就忍心拿起刀剑砍向靖安言吗?
“及时抽身吧。”秋长若把纸烧了,戚哀地望着他,“长念,情义难两全。”
“来不及了,”封长念涩声道,“我已经……抽不出身了。”
秋长若一惊,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意思?”
“我……我和……小师叔……已经……”封长念方才还难看的脸色因为窘迫而染了丝惹人遐想的红,“……我……总之我要负责的。”
“啊?”秋长若迷糊地望着他,将他那句话默默在心底过了三四遍,“……啊?!?!”
她腾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结果涌到嘴边的也还是那一句:“啊?!?!?!”
“姐……”封长念从没有如此感谢这一身针让他不能抬头,“你别说了。”
“你——你你你——”秋长若一时间真不知道这句话重点到底是他和靖安言已经睡了还是在封长念要负责这件事上。
啊?!
这小子平时看着禁欲又冷淡的,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憋了半天,秋长若终于从那一堆吐槽中翻找出来一句:“小师叔居然没揍死你,难怪陛下提起他说性格大变,我现在相信他性格是和当年不大一样了哈。”
封长念:“……”
另一间房内,性格大变的小师叔已经快要把笛子穗揪秃了。
夷月实在看不下去,劈手夺过了那只玉笛:“你心烦拿别的发泄去,这笛子还是……送给你的,好好对它行不行?”
靖安言无声地望着她,对峙半晌,夷月认了命地把死命缠在手腕上的阿银扔了过去:“行了行了,给你给你,冷静冷静吧——怎么回事儿啊?还被我真说中了,他居然真的是来追爱的?!”
“阿月。”靖安言把蛇腹贴在额前,“别说了。”
“不是,你居然也一点都没想到吗?”夷月凑过去,“你好赖不计长他五岁,没想过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儿啊?不能吧,我听那谁说,你们大魏官宦子弟都可花花肠子了,风月之事是老手,他还说一看你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
“那是叶长缈胡说八道,你还真的信。”靖安言瞪她一眼,“我认识封珩那年十六岁,十六岁之前我懂个什么,刚到该懂的年纪就被要求带孩子,我还能带一个十一岁的小娃娃逛青楼?造不造孽。”
“别说逛窑子了,我连过分点儿的话本子都不好意思看,顶多拎个鸟笼串串巷子,买两只包子两把扇子到顶了。”靖安言幽怨道,“……虽说大魏民风是开放吧,好男风不是什么大事,但、但这小兔崽子……”
但这小兔崽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倒反天罡……当真是倒反天罡!!
夷月听见那个名字时表情微微一凝,结果转眼见靖安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脸上的表情无比生动,又暗自松了口气。
“我就说哪有单纯的同门情谊能追这么久的,让你之前没细想过,现在发现人家情根深种,十年呐,树根都延伸一丈远了,你还闷在里头没开窍。”
“我就是想也不可能往这边想。我是他师叔。”
夷月眨眨眼:“所以呢?”
那咋了。
靖安言张张口,闭嘴了。
没什么所以。
封珩那小子打小就敢想敢干,别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主意很大,一旦认定的事儿谁都不能让他改口,哪怕是断头刀横在眼前也一声不吭。
靖安言想起方才封长念钳着自己的力道,仍觉得手腕上那一圈烧得慌,垂眼看下去却只有两圈青紫色的淤痕,如同那场情绪一般来得轰轰烈烈,散后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只有感觉,只有一种震颤的感觉被留存下来,将封长念的力道和眼瞳中的悲戚烙印在靖安言心间。
封长念从来是个悲喜不外漏的人,除非真的是逼得狠了,才能看到那些情绪的冰山一角。而这样的悲戚,靖安言之前也在封长念眼中见到过一次。
或者说,封长念截至目前人生唯二的两次大悲,都落在靖安言的眼中。
靖安言是不想触及触及那些往事的,之前在封长念面前三缄其口,也不许他问,却也抵不住夜深人静、情绪爆发后漫长的余温,裹挟着避无可避的岁月浪潮。
封长念像是一把钥匙,带着他欢喜与不欢喜的前尘、裹着他想念与不想念的故土,悉数向他奔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