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剑兰侧过身,像往常一般钻进林琢之的怀里:“之哥哥,明天你寻个空闲,和我一起乘船游玩可好?”
“乘船?去冰雪河?”
“嗯。”
林琢之不解:“可是冰雪河还结冰。”
“打破薄冰,一样能乘船去的。”
林琢之有些疑惑,他轻抚谷剑兰的发顶,轻声问:“乘船做什么?”
“打几桶冰水,拿回去铸剑。”
在边县那会儿,谷剑兰很喜欢用雪水淬火,这类剑的剑身雪光锃亮,纵使铸造材料并非上乘,学会先发制人倒也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像两年前雪崩那天,林琢之持着谷剑兰铸造的新剑上城楼拼杀,以彼时的结果来看,她的剑比林疏之的剑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但说到底,宝剑配良将,才是取胜的关键,就凭南汀兵营里那群莽帮,连兵器都是乱使的,哪里配得上谷剑兰精心铸造的长剑?
思及此,林琢之低下头,以指为梳,替谷剑兰顺发。
她在守丧期内,素日穿白,盘发时鬓边也插小白花,而两年前,她并非这样的装扮。
她喜笼胭红衫,下身一条黑色丝绣八宝裙,再用鲜红发带束发,梳垂髻。
林琢之的手从她的发顶滑向眉心,忽然触到了一块小小的凸起。
“这是什么?”林琢之摩挲一阵,“伤疤?”
“祁玉大峡谷雪崩,我被山石砸伤,不过不碍事,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明天给你画花钿,再给你做支簪子。”
谷剑兰藏下期待,乖乖阖眼,不多时呼吸绵长,竟先于林琢之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时,林琢之已不在身侧。
天还没完全亮起,谷剑兰洗漱完毕,提着风灯出门,竟见林琢之坐在门口,正削一根短短的细木。
她静悄悄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一会儿,就见林琢之开始细细雕琢那根木头。
林琢之手上没停,也没有回头,但他的嘴角隐隐泛上一丝笑意:“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
谷剑兰从后揽住他的肩膀:“之哥哥竟还有这等手艺,我都没见你使过。”
“二伯善雕刻,我跟他学了一段时间,但后来渐渐没了耐心,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
“二伯?林总督的父亲吗?”
林琢之摇摇头:“他现在不是总督了,他随二伯进了兵库。”
“善雕刻……”谷剑兰静默片刻,秀眉颦起,“他会雕雪莲花吗?”
“会吧?我也不清楚。”林琢之雕了一半,抬头看看天色,将半成品收入怀中,“到点了,我们去南汀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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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枝落雪,北风萧条,谷剑兰将乌篷船拖出枯丛,用船桨敲开薄冰。
她把几个木桶放上船板,而后步履轻盈,一跃而上,乌篷船左右晃荡两下,平平稳稳地定住了。
谷剑兰转过身,站在船尾极目远眺。
兵痞子照例绕着军营跑圈,稀稀落落没个正形,谷剑兰随意一瞥,都可以看到许多兵士绞尽了脑汁偷懒。
谷剑兰微感无奈,难怪刘怀说无人镇得住军营兵士,就这群兵痞子,没几个人愿意尽心尽力地管教。
林琢之抱胸监督了约莫一刻钟,遥遥嘱咐了句什么,往冰雪河的方向小跑过来,他跳上船板,乌篷船猛晃了两下,谷剑兰猝不及防,身子倏地朝后一仰。
林琢之闪身上前,抬剑揽住她的腰肢,谷剑兰被腰上的力道一带,一头撞入他的怀中。
军营里忽然爆发出起哄声,二人回头一望,竟见一群兵痞子扎在一处,望向这边,振臂欢呼。
谷剑兰脸颊绯红,甩开林琢之的手,矮身钻进乌篷里。
军营那处又是几道促狭的嘘声:“去啊,林总旗去啊!不怕美人等急了吗?”
“谷大人在里头等您呢,春宵一刻值千金,林总督要好好珍惜,晚点再回来!”
“您快进去,让美人陪你就好,以后不用来管我们了,让咱们哥儿几个逍遥自在!”
这群兵痞子屡教不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龌龊东西?
林琢之抄起船桨跳下船,朝军营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