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河畔,雨雪纷纷。
雪越下越大,不知何时能停。
雪花落在谷剑兰的掌心,须臾化为冰水,些许落在她眉间,凝结成薄薄的霜。她状若未觉,只遥遥望着河对岸,听风声里夹杂的低低呜咽声。
“小的也曾去皇宫寻过,可侍卫怕小的脏了宫里的地,不准小的进去。谷大人,看在咱们尽心尽力铸剑的份上,求您帮帮我,自从鹅毛被大殿下带走,小的就没再见过她。”
低低呜咽的是剑谷的匠人葛叔,也是兵士鸭毛与农女鹅毛的父亲。
葛叔妻子早逝,葛叔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他在剑谷铸剑,鸭毛进军营当兵,家中的小女儿鹅毛无人照看。
家中这般情况的匠人不在少数,刘匀以照看匠人妻儿老小为由,将匠人家的女子收入皇宫,充作宫婢,此举亦是为了节省宫里的开支。
如此看来,匠人家中的女眷都有了着落,这本是件好事,怪就怪在刘匀不允匠人探望家人,总找借口将他们支开。
葛叔担心女儿,实在求助无门,这才来寻谷剑兰。
谷剑兰叹了一声,别说葛叔,她也觉得奇怪:“葛叔,你不是第一个求助的匠人,我替你们问过大殿下,大殿下也是避而不谈,葛叔稍安勿躁,这件事我已经向陛下禀明,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你们。”
葛叔连连磕头,泪水糊了满脸:“多谢大人,若能确认鹅毛平安,小的定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谷剑兰上前扶起他:“葛叔言重了,我现在就要进宫,劳烦你替我叫马车来。”
————
“大殿下,您把那些姑娘弄到哪儿去了?现在她们的家人来寻,您若不把人交出来,我们会很难收场的。”
刘匀不太耐烦,大冷天还晃他那把折扇:“让他们见到孩子,那群人会闹得更厉害。”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匀瞥了刘怀一眼,冷道:“国师管好自己的事,不要把手伸那么长。”
刘怀坐在帘后,半卧榻上。他并未在享乐,只是近日服食丹药过多,身体不适应,导致面色不太好看,不论上朝还是召唤臣子,他都是隔帘听政,不愿露面。
刘怀开口,声音沙哑,似破碎的风箱:“国师先出去。”
墨槐仍不死心,临走前不忘提醒一句:“此事已延续三月之久,若再不给个交代,恐怕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求陛下三思!”
刘怀摆摆手,把墨槐打发掉,等到殿中寂静,他才支起身子,缓缓开口:“匀儿,你同父皇说,你把那些姑娘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收到后宅去,变成了你的——”
“没有。”刘匀打断刘怀的话,“那些农女面黄肌瘦,儿臣没有兴趣。”
“那你能弄到哪儿去?”
刘匀没有回答,他从袖中取出一本书,上前递给刘怀。
刘怀接过那本《金丹密要》,一脸疑惑,翻开册子往下看,忽地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合上。
他急问:“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谷剑兰、墨槐、刘霄不知。”
“不要让他们知晓。”刘怀揉揉眉心,“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总之不会放她们出去,再拖一段时间,等到他们建好宫殿再说。”
“先停手,此事还可挽回。”
“不可挽回了。”刘匀懒道,“但我自然会停手,因为看父皇这样的状态,完全没有继续的必要。”
“你、你……”
刘怀捂着心口,咳得厉害,刘匀不为所动,冷冷听他咳完,再扔下一句“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先行告退”。
刘怀倍感无奈,自桑嫩偷渡之后,刘匀便和自己生了嫌隙,他啊,说不定早盼着自己死了。
他摇摇头,又觉浑身酸软,还是躺了回去。
————
谷剑兰下马车时,正巧碰到刘匀上轿,她逮住机会,上前行了一礼。
“大殿下安好,前几日剑兰所问,您现在可有空回答?”
踏上小轿的脚收了回来,刘匀皱起眉头,白了谷剑兰一眼:“本王说过会好好照看匠人家的姑娘,这个回答谷大人不满意吗?”
“大殿下,剑兰并非对此不满,只是代宫外的匠人求问一句而已,他们的诉求只是看女儿一眼,确认她们平安后,匠人会自行离去。”谷剑兰平视他,眸中并无惧色,“大殿下应知眼见为实,既是照顾得很好,让匠人们看上一眼又何妨?”
“谷大人既是醉心铸剑,就不要越俎代庖,管本王的事。”
“若无匠人相助,剑兰一己之力,没办法把剑铸好,剑兰将匠人之言上达天听,本意也是能让匠人心无旁骛,专心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