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水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学生。

“对了，你平时不是骑自行车回家吗？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让老师送自己回家确实有些过了，但她的脚确实不适合骑自行车了，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麻烦老师了。”

-

大巴抵达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七点，姜然在办公室等了张定水一会儿，没多久他忙完所有工作回来送她回家。

姜然坐上了他的黑色小轿车，车内干净整洁，带着淡淡的茉莉香熏味道，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努力回想片刻后，果断放弃，似乎茉莉的味道都差不多吧？

“这车子是我结婚时买的，买的时候我爱人打算学车，但后面一直没学会，这车也就我来开了。”他解释道。

这个年代，能买得起私家车的家庭已经算得上小康了，姜然思绪乱飞着，恍然间她在副驾车门夹缝中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是这个年代比较流行的款式，少女粉色的封面，上面有着手绘图案的女孩，看起来粉粉嫩嫩的，不像是班主任一个成年男人使用的风格。

车上寂静无声，她主动找点话题聊：“老师，这个本子是师母的吧？”

张定水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姜然所说的本子，目色暗沉。

“嗯，应该是她落下来的。”

对于这个师母，姜然曾经在高中三年见过寥寥几面，是个温柔有气质的女人，据说是位钢琴老师。

“姜然，能麻烦你帮忙把本子塞进我的手提包里吗？我害怕我忘记给爱人带回去。”

“好的，没问题。”

姜然顺手将本子塞进张定水黑色的手提包。

她略微愣了一下。

“怎么了？”

“老师，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说吧，老师很高兴为你解答。”

“关于……李晓丽同学的，她有半年没消息了，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张定水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着前方，沉默了几秒，最后开口，语气略带一些安慰的口吻。

“姜然……老师知道你之前跟李晓丽同学的关系很好，我相信李晓丽同学知道有同学还挂念她一定会很开心，但是，有些事情原谅老师无法告诉你，因为老师这边也没有警方的消息。”

她轻叹一口气：“好的老师……我明白了……”

“抱歉，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作为班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姜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自责，在她眼里，张定水一直是一位负责任的教师，只是……

有些事情不是责任两个字就能解决的。

穿过眼前这条老街，前面就是姜然家的小区。

忽然，前挡风玻璃上落下来星星点点的雨滴，张定水打开雨刷器，车速逐渐加快。

“下雨了……姜然，你带伞了吗？老师车上还有多余的伞。”

还好姜然早有准备，她的包里一直备着一把折叠雨伞。

“谢谢，我带伞了。”

眼前的黄灯忽然变成红灯，他一个急刹停住了车子。

“抱歉……”

张定水缓缓拉下手刹，车内一片沉寂，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细碎声响。

他伸手打开右手边的小抽屉，他熟练地取出一个晴天娃娃，手指在娃娃粗糙的布料上摩挲了一下，随后将它系在车子中间挂饰的位置。

车外的雨夜潮湿而阴冷，雨水顺着车窗蜿蜒流下，像是无数条冰冷的蛇在爬行。地面上的积水映照着红绿灯的光芒，斑驳的光影在车内跳动，映在那只苍白的晴天娃娃上。

娃娃的面部是用黑色马克笔画出的简单笑脸，嘴角上扬，眼睛是两个空洞的圆点，仿佛在注视着什么。

车子重新启动，引擎的低鸣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沉闷。

张定水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后视镜，镜中映出那只晴天娃娃的脸。它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诡异，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路面上，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发出单调的“咔嗒”声。

张定水的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在不自觉中，他加快了车速，从三四十码直接飙升到八十码，在城镇街道，这样的车速坐在一旁的姜然隐隐有些不安。

“老师？这边路况有些不好，是不是应该开慢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好歹也是开过车子的老司机，这样开车子，在潮湿的地面，遇到什么事情很容易刹不住车子。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仿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只晴天娃娃依旧静静地悬挂着，笑脸在雨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车子驶过一片积水，水花溅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他扶额，将车子停稳到姜然的小区门口。

“谢谢，今天麻烦您了！”

姜然撑着雨伞从车子上下来，礼貌地跟张定水告别。

车内灯光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直到他低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好，快回家吧，别被雨淋到了。”

“好的，老师回去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再次告别，姜然的目光落在了悬挂着的晴天娃娃上，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加速，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娃娃十分瘆人，像是一个被吊起来的人，那笑脸似乎是在哭着向她诉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