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在海里捞到这个男人后,顾展似乎就是站在一个巨大风眼边缘,而这个带着百万陀飞轮表的男人,就是风眼的核心,看似平静,却令自己像轻飘的薄云般,不受控制地向着他靠近。
抛开长相这类浮于外表的审美喜好不谈,现在是演奏的曲子的风格都直击内心。
而且早上酒醒后,顾展回想起昨天在缝合时,自己确实是克制过声量,甚至还能应付民警的问话。
所以,这个外籍船员,是怎么知道自己麻药过敏?提醒要小心别受伤,是在关心自己?他又是从哪学来的专属伴奏?
难道他以前见过自己?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顾展琢磨得脑壳子直冒烟,盯着自己扎绷带的手一筹莫展。
阙东朝却很少见到顾展这样的表情,警觉却又犹豫。
就像是刚学会捕猎的小猫,正竖着绒毛尝试着完成自己的第一次狩猎,只是猎物太复杂,小猫没有十足把握,却又忍不住美味的诱惑,低吼着却又不敢往上扑。
“谁教你的曲子,是在大陆吗?”顾展小猫又开始低吼。
看样子,演奏这事,有些操之过急,反倒起了反作用。
这时候,要让小猫扑向猎物,除了要让小猫觉得猎物人畜无害,还得用用激将法。
阙东朝开始转变策略。
“没人教,我自己看视频学的,tiktok上有。”
“为什么选这个曲子?”顾展还是觉得蹊跷。
“因为简单。”阙东朝回答的干脆,伴奏曲确实是简单。
“钢琴SOLO部分还是有难度的。”顾展紧逼着不放。
“所以我弹大提琴部分,那部分简单。”
顾展一时脸红,正番鸭说的没错,大提琴部分确实是简单,因为自己偷懒不肯费劲。
“那SOLO部分的错漏又是怎么回事?”顾展想想,又换了个问题。
“什么错漏,有吗?我觉得弹得很好啊,自由探戈,自由发挥啊。”阙东朝看着顾展弯起眼角。
呃,原来人家没认为有弹错,是在随意发挥,所以觉得人家错漏都和自己合拍,反而是自作多情。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麻药?”顾展又问,这和自作多情没关系了吧。
“因为你叫的很大声。”
顾展瞬时红了脸,明明自己已经很克制了,怎么可能。
他试着回忆缝合室的情景,缝针的剧痛又立刻让自己脑细胞打起退堂鼓。
下次不叫就是了。
顾展宽慰自己。
“好听吗?”低沉的耳音又在自己耳边响起。
啧,顾展抬起右手捂脸。
好听吗?好看吗?
昨天浴巾落下的那一瞬突然在伴随着灵魂发问在眼前浮现。
好听吗?好听。
好看吗?好大。
顾展觉得自己已然疯了,以后真的不能在酒吧乱灌酒,这酒后捞回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他从指缝间偷偷瞄了眼正番鸭,对方正看着自己,笑的温和,是真的好帅。
很快顾展小霸王又要融化成一摊水,稀里哗啦流进小区下水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霸王的尊严在哪里?
顾展收起满脑子乌七八糟的想法,狠狠抹了把脸,严肃地对正番鸭说:“走吧,我带你去派出所,他们会安排你回去。”
“为什么?”
“你不想回家吗?”顾展惊讶,这人想干嘛?
“我没钱,两百镑都给你了。”阙东朝回答得认真。
顾展刚想说,两百镑立刻就还你,对方却接着开口道。
“两百镑,是想麻烦您关照下我找个住处,结果,你把我睡了。”
造反了。
正番鸭竟非常认真地在抗诉,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抗诉的内容是自己睡了他?
简直无稽之谈。
“谁睡你了?”顾展反驳道。
“难道你没有吗?”
“有吗?我裤腰带绑得好好的,打的结都和我洗澡出来一样,裤子都没脱。”
阙东朝听得心里都快笑疯了。
小辅警拿着裤腰带的结出来自证清白,还真是严谨。
不就是不要脸吗,看谁能比得过谁。
“可我脱光了。”
“你脱光是你自己乐意。”
“衣服是你叫我脱的,我屁股上的浴巾是你推掉的,你还收了我两百镑,你们中国警察都这样的吗?”
正番鸭说得振振有辞,一副要告到中央的架势。
顾展气疯了,这鸭子怎么脸皮这么厚啊,对,衣服是自己要正番鸭脱的,可是先勾引人的是正番鸭。
这能都怪自己吗?不是你情我愿吗?
顾展终于听懂了,正番鸭在威胁自己,想要赖着不走。
他斜眼瞪着正番鸭半天没说话,对方竟也不怵,暗眸似笑非笑地回盯着自己。
顾展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克制住自己的要揍人的冲动。
顾展小霸王怎么可能有被要挟的时候?
行吧,耍无赖么?
那就看看谁耍得过谁。
顾展带着阙东朝小区最里的围墙边站定,沿着围墙有排矮平房,是老式自行车库,每户一小间,不大就三五平。
顾展打开其中生锈得最厉害的那扇铁门,从里头推出一台粉红色的小电驴,然后看着阙东朝,指着自行车库说:
“晚上你就睡里面。”
阙东朝顺着顾展的手指,往车库里张望,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旧式小区竟自行车房这种东西,他头次见,要早知道顾展家还有这种地方,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走出顾展家门的。
车库打扫得干净,却很迷你,连灯都没有,照明全靠高窗透进的路灯亮光;几个粉色工具箱叠放着,上面有张粉红色的便携行军床,满眼粉色。
“行军床太短了,不够我睡。”
“这床不是给你的,你睡地板。”
“什么?”
落水,重生,被救,老婆要上自己,睡车库地板。
阙东朝觉得这是自己上辈子人生都没有这么丰富多彩过,刺激得人直耳背。
顾展说完,人就搬着行军床离开,独留阙东朝站在车库门口。
阙东朝现在是完全笑不出来,睡地板是一回事,关键顾展在生气。
他想,也许昨天顾展让自己转身趴床上,自己就应该按要求做,生米煮成熟饭,比什么都强。
不就是下海做鸭子,为老婆做鸭,光荣。
只一会儿,顾展就回来了,手里拖着两个大压扁的大纸皮箱,他问保洁大妈借的。
顾展把纸箱往车库里一丢,就当是床和被子。
大牛皮纸片功能性没有,侮辱性极强。
阙东朝靠着小电驴站,双手交放在胸前,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彻底把顾展给得罪了。这种折磨人的法子,对上辈子的顾展来说,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若自己再多说两句,肯定连自行车库都别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