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灯火通明,带有阙家Q字标记的巨型货轮,正停泊在港口通宵卸货,几百米的船身,一眼看不到头。
阙家是老牌世家,港口海运是家族商业版图的一部分,明黄色的集装箱占据港口堆场的半壁江山。
阙东朝在自己跟的货轮附近绕了圈,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正想放弃时,他在堆场的角落暗处看到个老熟人,货轮船长。
风很大,船长靠着角落的混凝土墩蹲着,背对阙东朝挡着风,脚边火光摇摆,忽明忽暗。
他在烧纸钱,嘴里絮叨地念:“阙东朝少爷,烦请您大恩大德在下面多待几天。”
纸钱烧得正旺,烟气顺风往阙东朝脸上刮,呛得他轻咳了声。
对方闻声转身,抬头一看,立刻腿软跪下:“鬼啊,阙少。我错了。”
阙东朝迅速抬脚伸向前,挡住那人就要磕下的头,道:“起来说话。”
船长抱住阙东朝的大腿,又捏又摸,确认是实体后,才顺着站起来。
他张嘴就问:“阙少,你从哪里来?”
阙东朝当然不清楚道船长问的是什么,也不可能回答自己从哪里来。
但没关系,自己有的是办法让船长开口。
他盯着船长不说话,脸色逐渐阴沉。
船长见阙东朝黑脸,立刻小鸡啄米般道歉起来,这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儿,必须供着。
昨日货轮入境时风大浪大,阙东朝闲着无聊,非要去舷梯围观领航员上船,谁劝都没用。
结果领航员还没爬上货轮钢梯,他就失足掉进货轮与领航船之间的夹缝里。
货轮上的人顿时慌了神,赶紧捞人,结果海面只漂着件救生衣,阙东朝人却无影无踪。领航船和货轮同时航行,船间的压力巨大,人掉到夹缝里,能捞个全尸已经是万幸。
按常理,这时候船长会立刻联系大陆海事协助,但掉海里的人是船东阙家的三儿子,金主把儿子弄上货轮体验生活,他们没把人看好,掉海里没了。
船员们当下全傻眼,连彰城港的领航员都不敢吱声。发生这事他们往后就别想再上船混饭吃,要命的是,阙东朝还是在彰城没的,这里是阙家大本营,搞不好下船就全被抓走。
全船上下没人敢说话,报警也不是,不报警也不是。
最后船长一锤定音,他说,现在海警来了也是捞不到,反正都是死,就耗着吧,能瞒阵子是阵子,反正两天就离港,大家闭嘴各自跑路,这几天若人浮上来,就认倒霉。
船长等了一天,也没听说附近捞到浮尸,睡都睡不下,只能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在码头烧纸钱,换个心安。
阙东朝冷脸听完,人都要气炸,抬脚就把地上的冒着火的金纸啪啪踩灭,怒骂道:
“烧纸钱是在拜我就沉海底,别浮起来,你们好继续装傻是吗?”
“不敢,不敢,我是在例行拜码头,拜码头。”
“老子就是你们的码头。”
“对对对,纸钱就是烧给阙少您的啊,不对,是烧给码头的。”
船长吓得无语轮次,但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掩不住。
阙东朝看着笑得满脸堆肉的船长,实在无语,便让他把航行日志给自己看看。
船长立刻掏出手机,调出航海日志的照片递给阙东朝。
阙东朝随意翻翻,确认当下时间。
重生后,现世确实只剩一个阙东朝。
自己套着二十六岁的年轻皮囊重生,距离自己带着顾展骨灰跳海九年。
二十岁的顾展只是个小辅警,正过着两袖清风的生活,手上还没沾染阙家的血污。
现在,自己因为打架惹上人命,被逼着上货轮,避风头,下不了船。
而顾家刚破产不久,顾展还不知自家破产与阙家有关,也还没被阙嘉航弄到身边圈养;顾影也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还没成为阙嘉航逼顾展就范的棋子。
都挺好。
阙东朝看向一脸谄媚的船长,开口道:
“去找个身型我差不多的,替代我上船。我下船的事,谁都不能说,懂吗?”
船长自从摸到实体阙东朝后,手就没从阙东朝身上离开过,就怕遇到的大活人,只是自己的幻觉。
“阙少,你这是从哪里来?”船长实在忍不住,在应下阙东朝的要求前,摸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
“掉海里后,捡了块木板漂进港的,然后被警察送到医院。”阙东朝抽回手,拍拍自己的病号裤,一切解释得恰到好处。
“福大命大啊。”船长感叹了句,也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阙东朝。
阙东朝跟着这艘货轮已经在海上待过大半年,船长把自己亲儿子供养,提什么就满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