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他上辈子也用过,他实在不想跟船时,有时会留在日本港口浪荡一个月,让替身随船去美国,回程时,再把自己接上。
平时家里问情况,船长就发些替身和船员的远景照片应付,假装阙东朝正努力工作,融入集体。
船长福大命大地感叹半天,才想起秘密找替身的事,他答应得痛快,因为找替身的事他常干,有备无患,明天离港前一定办好。
阙东朝表示满意,拍拍船长的肩,让他手脚快点,不然以后妄想再上货轮做事,又拉着船长到码头附近的烧烤摊子快速猛撮一顿,吃了个饱。
他没有问船长要钱,因为这样会在顾展面前露馅,他定会让自己滚回拿钱的地方。
所以,阙东朝空着手撑着肚子,心满意足地骑上粉色小电驴,开回自己的纸皮家。
他觉得自己重活一世,能遇到对自己无情无义的顾展是一种幸运。
其实阙东朝也不能确定,顾展在上辈子是否爱过自己,毕竟自己的父亲阙林炎,是逼得顾展父母病故的祸首。
两人连体婴般黏一起一年多,当他觉得两人应该是会白头偕老时,枕边人却直接反水,重新站回大哥阙嘉航身边。
阙东朝也不知顾展在上辈子是否爱过阙嘉航。
顾展以向阙嘉航提供弟弟漏税不利证据为借口,约阙嘉航在家里见面,然后在他身上砍了六刀,被撑着最后一口气的阙嘉航反杀;浸透顾展衬衫的血,不光是顾展的,还有阙嘉航的。
最终,顾展带着一身血污,在自己怀里永远合上眼。而阙嘉航瞪着眼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呼吸全无。
阙东朝又想,顾展应该是爱自己的。
顾展死在阙东朝三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周。
生日那天,阙东朝到看守所见到顾展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八年前自己在酒吧斗殴,失手打死的那名小混混,而且是活的。
那是顾展花了两三年时间找出来的人,从此洗净阙东朝杀人嫌疑的罪名,一切都是阙嘉航争权夺利的设下的局。
同时,阙东朝还收到顾展送的另一个生日礼物,也是在看守所,自己带着手铐,被押入审讯室。因为顾展向警方举报自己违法出口退税,证据确凿。
一个月后,阙东朝补齐税款与罚金,从看守所被释放,他收到了顾展送他的第三个生日礼物。
积家手表专柜联系自己,说顾展先生在柜台定了块表,已经付过全款,因为顾先生的特殊要求,所以今天才到货。顾先生有交代,表是送给阙总您的,希望您能来专柜领。
阙东朝立刻飞奔到专柜,接过SA送来的表,是刚出的新款,陀飞轮双翼三轴,公价一百八十万。
表全新,但后盖却有道划痕,SA说,那是顾先生自己硬撬开留下的痕迹,阙先生可以找品牌指定的表匠打开看看,顾先生里面有留下特殊标记。当时也是因为后盖被顾先生撬变形,只能送回欧洲修复,来回花了不少时间,所以领表的时间,也跟着后延。
顾展为三十五岁的阙东朝,过了一个漫长的生日季。
用独有的方式,洗净阙东朝身上的污秽,澄清谋杀嫌疑,强制补齐税款,最后用一块永不停歇的陀飞轮手表,庆祝新生。
如假包换的新生。
新得一切都还没开始,顾展不过是个臭脾气小辅警,而阙东朝是个名声狼藉的世家子。
阙东朝想或许他可以试着让事情换个方向发展,护好顾展,让他远离阙家的腌臜事,漂亮的双手永远不会沾染血污。
他还想替顾展洗净上一世的血污,就像他曾为自己做过那样。
然后,两人一起生活,一起平躺,最后一起长命百岁。
是真的很好。
阙东朝骑着小电驴,主干道上没命地往臭树小区赶,小电驴限速二十五,快得让他直打瞌睡。
梦做得很大,可空空如也的口袋提醒自己,没钱,也是真的很糟。
更糟的是,粉红小电驴居然罢工。
就在距离顾展家不远的地方,没电,停在马路上一动不动。
阙东朝在上货轮前养尊处优,上货轮后也被像祖宗般供着,小电驴今天他头次骑,没电要如何处理,完全不在他的常识范围内。
他下车绕着小电驴查看一圈,看不出个所以然,这车甚至连个脚踏都没有。
要换平时,阙东朝大概就是直接把电驴丢大马路上,喊司机来接自己。
但现在,且不说没钱,顾展的小电驴可不能乱丢,阙东朝只能双脚一下下瞪着,把电驴划回家。
电驴轮子挺重,再用力蹬,也不怎么动,阙东朝缓缓前进着,竟觉得这粉红娇气东西和顾展有三分相似,长着挺漂亮,开心时跑得欢,不开心时任你怎么使劲都不肯动。
阙东朝想 ,干脆明天赶紧找船长要笔钱,直接丢臭树小区的坑洼水泥路上,让顾展捡,用飞来横财,来换取老婆一时开心。
阙东朝满心欢喜地安排着两人的未来,划电动车的脚,是越蹬越有力。
等到好不容易把车子划到自己的纸皮家前,阙东朝看到个人,正靠站在车库门前低着脑袋看手机。
是顾展,手里拎着袋东西,路灯昏黄,映亮他的表情,阴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