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是哪家的姑娘啊?我咋先前没见过你?今年几岁?有对象没?需不需要姨帮你介绍介绍?”
晏秦淮连连笑着回绝∶
“不了不了,我和我先生都有孩子了,谢谢姨哈!我是南街巷口那家的亲戚,来串门的。”
大娘闻言瞧着有几分失望,但一听是来南街巷串门的,又顿时起了兴致∶
“南街巷?噢!是老梁那家的啊?嘶…我和老梁做了那么多年邻居,咋不知道他家还有个这么水灵的亲戚?”
“是远亲,几十年没个面可见。”
晏秦淮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说着昨晚临时想的身份∶
“我记得梁伯家有个女儿,比我要大几岁,以前小时候我俩玩得可好了,这么多年不见,怪想念的,刚好我这几天工作不忙,就来看看。”
大娘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又说∶
“那估计你要白来咯!”
晏秦淮顿时警觉,面上仍保持一副好奇状∶
“怎么说?”
“嗨呀,我和你说嗷…”
大娘小心地环视了下四周,又挥手示意晏秦淮凑近,而后小声道∶
“我和你讲啊,那家的闺女哟,早丢了!”
晏秦淮闻言立即倒吸一口冷气,也装模作样地放轻声∶
“怎么回事啊?这人好好的,咋会丢呢?”
“嗐!这事吧其实老怪了!你再凑近点…哎对,就这样!
我和你讲啊,这家原先那闺女吧,老活泼了,成天就爱往外跑,还偏只看那帮老头子下象棋,每天放学就撒丫子跑巷口看,一看就看到天黑,但是吧,每天都能雷打不动地按时回家。
这时间长了,老梁他们也就安心不管她了,结果嗐!还是出事了!”
她双手一拍,瞧着痛心疾首,又更加神秘兮兮道∶
“有天晚上,老梁等过了饭点都还没等到女儿回来,就去找,结果呢!女儿早不知道哪去了,就在马路边捡到只小鞋!
这老梁就急呀,到处找…结果啥影都没找着!哎哟,那天还刚好是中元哩,一堆人都传啊,是哪家祖宗路上孤单,刚好鬼节出来瞅这小姑娘心里头欢喜,就带去一块上路咯!”
晏秦淮皱了皱眉,虽想反驳,但也知不是时候,也只好忍下再问∶
“所以那姑娘到现在还没找着?”
大娘没直接回答,只是又看了看周围,凑得更近∶
“我就和你一个人说,你别告诉别人嗷!
这老梁啊,在孩子刚丢那会老着急了,直接把工作辞了,成天扛着个寻女横幅到处在城里转,见着人就举着他女儿照片,问别人有没有见过,连大晚上都还会喊人,跟喊魂似的…
这状况当时持续了好几个月,有人投诉几次了他也不理,要我说啊,咱也是当妈的,娃丢了当然着急啊,忍忍也就过了,但是吧,怪事儿又来了——”
见面前的女人配合地束耳认真听,大娘毫不客气地全盘道出∶
“几个月后,老梁不闹了,横幅也不拉了,问他,他就说孩子找着了。
可是吧,这都几年了,我愣是连那孩子的一面都没见着过!
咱这经常下棋的老头心里也记挂着这丫头,还专门跑她家门口下棋,就想把她引出来看看,结果下到嗓子都喊出烟儿来了也没见着人!
我看呐,就是压根没找着,后来老梁媳妇又生了个崽,一家子都见得少了,我们也就都没管了。”
晏秦淮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而后对大娘道声谢后,一口气闷了剩下的豆浆,婉拒了大娘的挽留后就直往南街巷跑。
南街巷是民殷路的一处老地儿,自前朝以前便一直是民居区,期间虽难免受战火摧残,但在解放后,也都同其它地儿一块被陆续重建,很快就恢复了烟火气。
巷口有块褪了色的巨型服装广告,入口一段路的两边多为商住混合的楼房,这个点都还关着铁门,只留几张张贴在上头的黑白广告孤零零摆晃。
鞋跟碰撞地面的响声清脆,晏秦淮照着档案上的地址,对两旁建筑一眼没瞧,径直往前走,刚离开商住混合区几步,便听远处传来几下拍打声。
她寻声而去,而后见一个球状物滚来,最后恰好停在她的脚边——
是个玩具球,不大,直径约莫三十厘米,假皮制的,上面用针布留下了不少补丁,显然十分破旧。
她蹲下身刚把球捡起,就有个只过她膝盖的小孩跑来。
小孩的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小揪,跟着她动作一颤一颤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摸一把,晏秦淮虽也有这意,但也只是强忍着拿着球,笑着问∶
“小朋友,这个球是你的吗?”
小孩点点头,奶声奶气应道∶
“是我的!”
见小孩伸手想接,晏秦淮觉得好玩,于是轻轻把球放在对方肉乎的小掌上,而后便又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可还没碰到,顿时有一身影狂奔而来,迅速把小孩护在身后,满脸警惕地吼道∶
“你想干嘛!”
吼声惊起停留在电线上的麻雀、久久在街上回荡。
晏秦淮愣了一瞬,而后收回手,带有善意地朝面前的女人笑了笑,刚想解释自己并无恶意,又见那小孩揪了揪女人的衣袖,举着球一字一顿说∶
“妈妈!球——”
她又生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晏秦淮∶
“阿姨、好看!给我、球!”
女人转过头,表情瞬间柔和,连带着语气也软了下来∶
“妮儿,是阿姨帮你捡回了球,是吗?”
“唔唔!”
“好~那妮儿要说什么呀?要说谢谢阿姨。”
小孩眨了眨眼,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那个好看的阿姨,学着道∶
“谢——谢——阿——姨——”
晏秦淮刚回应了句“不用谢”,女人便不留任何供她多说的余地,抱起孩子便转身要走。
“等等!”
晏秦淮深吸口气,打定了心道∶
“请问一下,您是、或者认识梁淑节的家人吗?”
“……你是谁?”
果然,猜对了。
南街巷的居民,对应地点;不合实际年龄差的母女,对应方才大娘说的八卦;对陌生人接近孩子的反应,相较大多数者更为激烈,虽说含杂了她自己的大部分主观意识,但好在没猜错——
面前的女人,就是梁淑节的生母。
她直直望去,对上梁母尚未褪下震惊的双眸∶
“我是…兴许能帮你们找到女儿的人。”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被打开,小孩趴在妈妈背上好奇地瞅着一道跟回来的漂亮阿姨,还没移开眼就被妈妈连人带球放在地上,又被一架纸飞机引起了注意。
原先一直在屋里头的男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见是妻女回来刚想低头,又立马注意到跟进来的陌生女人,警觉起身∶
“你谁?”
女人赶紧小跑过去,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摇头,又小心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玩的孩子,朝一扇门抬抬下巴,对晏秦淮道∶
“进里面说吧。”
男人看清方向,又是一惊∶
“你疯了?那是…”
“是囡囡的房间,我知道……!”
男人一时卡壳,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见女人坚持也只好败下阵,先行几步打开那扇门,又进去把窗帘拉开。
屋里很干净,连床板都在反光,显然是时常打扫的。
桌上放了好几册书,封皮很旧,但没有一点折痕,书旁边又摆了几叠册子,瞧着可能是字帖。
“我们家囡囡经常练字,平日里放学,不是去看别人下象棋,就是去找公园里写字的老头子聊书法。人人都夸她聪明,邻里都喜欢她。”
见她在看书桌,梁母哑声道。
晏秦淮看着纸上的娟秀字迹,几乎能想象到字的主人当年坐在书桌上、一笔一划认真描摹每一笔的场景。
她没有触摸,只是在获得拍照许可后将其一一拍下,而后问∶
“孩子失踪的时候,你们报警了吗?”
“当然是报了的。”
沉默良久的梁父忽而开口。
晏秦淮朝他看去∶
“当年的警方怎么说?”
“就说他们会找的…可几天了,啥消息也没有,我俩心里头着急,就自己整了个长条,把孩子名写上去到处找。”
梁父深叹一口气,一拍大腿坐在床板上∶
“找不着啊…实在找不着。”
晏秦淮又问∶
“可是…我听邻里的说,你们称孩子找到了,这是为什么?”
见梁父不答,她又看向梁母。
梁母犹豫半天,反问道∶
“你确定,你能帮我们找到囡囡吗?”
这回没等到晏秦淮答,梁父就猛踢一下床板起身∶
“你个婆娘是不是因为孩子都疯了?!连警察都管不了的事儿她一女的能管?!”
“可她说…”
“她说她说…她说啥你都信啊?!之前那麻子上门说能算出囡囡在哪,你想也没想就给了钱,结果呢?!人找着了?!
还有之前去拜佛!说只是去讨个好运,结果又花好些钱买了串破珠子说是保人回来!结果呢?!人回来没?!要不是你这样糟蹋钱,咱也不至于现在连妮儿都难养活!”
梁母一时气短,被晏秦淮赶忙扶住后大口吸气,却又挣扎着过去把门关紧,确认妮儿没过来才靠着门板休息。
晏秦淮轻抚对方的胸口,待两人都比方才冷静后才开口∶
“我不是来骗钱的,也不想就孩子失踪的事给自己寻什么升官发财的机会。”
她从口袋中掏出证件∶
“我是湖西市市局的一名警务人员,这是我的证件。我来此,只是想帮梁淑节回家。”
此话一出,气氛却陡然凝固。
梁父尤为讶异,嘴张了半天才狠狠道∶
“你们这帮警察到底在搞些什么啊?!”
晏秦淮不明所以。
这会梁母也平复了不少,她抓过晏秦淮手腕,眼中透着疑惑∶
“当年…当年不就是你们警察…不让我们继续找囡囡的吗?”
……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