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地的。”
晏秦淮再三确认,听到的答案也一再肯定,也便没有再重复问,临到最后再问道∶
“他们把东西吸进去后,有什么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反应吗?”
铃兰不解∶
“不同?不同…我不太清楚…他们平常看着,也不像人……”
晏秦淮一噎,短暂沉默后没再继续追问,她低头迅速看了眼腕表,向陆坤舆要过资料,一边低头数一边开口∶
“时候不早了,安全起见,你们也早些回去吧。需要我送送吗?”
“嗐!当然不需要!晏顾问你不是还有事儿嘛,安心去办!这边不还有我在呢么,保准把兰儿妹妹保护得好好的!”
说罢,楚九辞便伸手,作势要牵铃兰的手,可刚碰到对方的手腕,后者就像受了烫般立即收回,她只来得及看到宽松的衣物下有零落红斑,便被对方紧紧遮住。
楚九辞在暗巷待了那么些时日,又是同那里与铃兰经历相似的姑娘共处,很快便明白那些是什么,自知是自己有所冒犯,也赶紧收手,若无其事地看着晏秦淮。
陆坤舆此时也出声肯定道∶
“你放心晏顾问,我也会护着她们的。
呃…至少回去的路上会。”
这话的语气转变有些滑稽,逗得楚九辞不住“噗嗤”一声笑,赶忙捂住嘴后,一低头,见连铃兰都在忍笑,二人眼神一交汇,终是没忍住地放声而笑,叫陆坤舆的脸红了大片,却又在倔强地小声为自己说解∶
“是真的…”
晏秦淮此时也是轻松几分,见人笑够后,才又嘱咐几句注意安全的话,几人这才依次离开,土屋再次陷入无人时的静寂。
月光又移开几分,确认守在屋旁的楚九辞呼吸均匀后,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穿过后院,小心扒拉开一丛灌木,露出一个半小不大的狗洞。
凭着瘦小身形,那身影就这么硬生生挤了出去,又将先前遮挡洞口的这边植被掩好,而后便朝一处跑去。
那身形没入黑暗不过几秒,墙的另一边又走出一道更长的黑影。
晏秦淮慢慢走出墙体的遮挡区,暴露在月光下,又回头看了眼掩盖洞口的植被,不免感叹——
确实是个机灵姑娘。
方才楚九辞带人离开时,又特意将晏秦淮拉到一边,说明了铃兰先前认出她的性别,并一次次隔段距离观察她的事,其中还包括,那姑娘曾向往地看着被赎走的姑娘。
晏秦淮先前本就对铃兰那姑娘有所戒备,不是因为她那天救对方后的不辞而别,而是那姑娘身上的矛盾点——
她向往出去,却又自愿回去,她说想找孩子,可晏秦淮在临别前,又专门询问了有关孩子的细节,她却只是眼神躲闪着蒙混而去。
困住她的究竟是什么?
晏秦淮本意并不想怀疑她,但职业习惯与直觉,还是让她跟着来到这窑院的墙外,不成想真的会蹲到铃兰。
她借着月光,勉强能看到腕表上的时间——
三点四十三分。
这么晚,她出来做什么?
晏秦淮算着方才对方跑走的速度,又等了会,确认不易惊动到对方后,才寻着方向和踪迹走去。
而那条路越走越熟悉,到后段路,即使还没到,她也依然了然铃兰的目的地——
凤凰山。
她寻着最后一抹隐入山脉的踪影,也侧身进入。
黑夜的凤凰山并没有什么特别,无非便是叶缝中透的光由日转月。
晏秦淮十来岁那会,便已经能半夜独自打探所谓的“闹鬼古宅”,工作后,更是在夜间走了不知多少条未开发的山路,对此自是不会生怯。
只是凤凰山的山路陡峭,每一步都要确认好落脚点,她才敢轻易下脚。
可铃兰的移动速度却像是早已习惯了地形,应是来了好几次。
晏秦淮边卡视角避免对方注意,边猜测。
脚下土地逐渐平坦,她却不敢喘气,只在平地处立即寻了棵壮硕的树,紧贴着寻找铃兰的身影。
……人呢?
她屏息凝神,环顾四周都没瞧见个人影,皆是些半人高的植物在夜风里摇晃,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人呢?
她有几分懊恼,仍不甘心,刚想继续找,忽而听到一处传来声响,又很快消失。
大不了就被发现!
晏秦淮咬咬牙,便朝声源走去。
可她扒开层层草丛,最后面向的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壁。
不,不对。
她俯身,隐隐感受到一阵冷风,与其它山风不同,这阵风,是从石壁底下传来的!
她心下一惊,顿时退开几步,又往旁边寻了根足有她手臂粗的木棍,朝方才感受到风的地方戳戳点点,忽而一个落空,又赶紧调整重心,将那边的草往旁边挑,最后竟是挑出了个足够三个成年男性并排钻入的洞口。
果真有山洞!
晏秦淮大喜,但并没着急探入,而是先拿出相机,将洞口连带周围景物特征拍下,又将植被小心恢复原状,再拍下一张,确认无误后才放好相机。
她预感里面会有重要的东西,只是此刻只有她一人,实在不敢贸然进入,生怕一不小心便会破坏什么重要线索,这个险,她不能冒,也冒不起。
只是……
难道铃兰这时候出来,是为了来这?
她为什么要来这?她又为什么知道这?以及她现在究竟在那?
这山若想藏人,实在容易,而人若想藏在这山,更是轻易。
晏秦淮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顺着来时的路下了山。
在她离去后,一道瘦小的身形慢慢挪出石壁外,黝黑的瞳孔看不清神色。
湖西市局这会才大清早,便已经来了不少人。
晏秦淮夹着包,微笑着依次回应了朝她打招呼的同事,又往里找了会,终于在一片绿色制服中找到了显眼的皮衣∶
“利峰!”
那人这会正坐办公桌上,翘着条腿边啃馒头边看案卷资料,闻声三两下把馒头吞完,憋了会才应声∶
“啊、秦淮啊!咋了啊这是?”
见她夹着公文包,手里还拎了堆资料,他依稀记得对方最近应是没接新案子的,不禁吃惊,以为是拿给他的,刚想伸手接,却见晏秦淮一避,而后在大包小包里硬是腾出手递出一个小纸包∶
“利峰、麻烦帮我查查这个!”
沈利峰低头看看手上这个还没他中指长的纸包,又看看对方满手的资料,短暂思索后才打开,接着不住发出声惊呼∶
“嚯——!好有钱的夹子!谁的啊?”
“暂时不知道。”
“暂…哦,好吧。”
沈利峰把纸包回,虽说自个还有案子在身,却还是接下了这差事。
谁让对方是他旧交呢,老朋友的面子不能不给啊,就算他不给,他家那位…好吧,还不算。
见他面上忽而泛起阵红,晏秦淮原还理着一块翘了脚的资料,这时却也停下手,一转方才严肃的调调∶
“唉、你和遥儿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快成了吧?”
“嗐…就、该咋样咋样嘛……”
沈利峰佯装不经意地拾起另一边的资料,边说边答,可面上红晕依旧,还有加深的趋势,且全然没有注意到资料是反的。
他清晰地感觉到脸上传来的热度,赶紧转移话头∶
“嗐,我们哪像你俩啊!哦对,好些时候没见了,**他……”
“嘶,这块怎么被涂黑了?”
沈衡翳指着那块墨迹问道。
不止这块,沈衡翳随手往后翻了翻,似乎都有些地方被刻意涂黑,并且占格都是约莫两个字的大小。
见无人回答,沈衡翳又转头看了眼晏景医,却见他捧着笔记本,单独掀开了其中一页,不知在看什么。
他意识到肯定有哪里不对,赶紧追问∶
“晏顾问,怎么了?”
晏景医还是没说话,只是摸索了下纸张,又慢慢举起本子,将那页对准灯光∶
“你看。”
沈衡翳顺着看去——
灯光映衬下,那页纸被投出几块阴影!
“这是…两页纸黏在一起了?”
晏景医点点头,又补充道∶
“而且是刻意的。”
对面的楚歌显然不知道这点,闻言顿时激动∶
“里面是什么?!”
“稍等。”
晏景医起身,从一个柜子里拿出盒针线,再从里面挑出最细的一根针,对准后一点一点戳去。
许是时代久远,胶已然让两页纸合为一体,难以分离,晏景医自然也不会傻到全都用针挑开,而是在找准一处用胶量最少的地方、顶开一个小口后,再慢慢撕开,最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三张照片。
照片被摆放得很均匀整齐,想来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发现。
沈衡翳先用手机拍下,又迅速带上手套,小心拿出。
前两张照片时间停留在1988年7月15日的4点13分,照片内容…正是笔记中所描述的山洞!
而另一张,它被摆放时便是背面朝上,上面写了两个字——
“铃兰”。
沈衡翳翻过照片,顿时呼吸一滞,而同样面上出现异样情绪的,还有晏景医。
照片是模糊的,但再模糊、时代再久远,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上面的人是谁——
夏、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