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李志君听完，眼咕噜齐齐转了两转，忽而脑门跟冒了个亮泡似的，一边手掌心朝上，同另一边朝下握拳的一合，语气上扬：
“欸……！我有一个想法，你听不听？”
估摸是不想浪费时间，刚问完，他就忙不迭自行接上：
“就这么点时间，咱就别掰扯那些扯犊子的事儿了，哎，小学应用题你晓得吧？”
沈衡翳挑眉。
李志君凑近，搭肩道：
“咱弄点可观的玩意儿，就那什么，路程÷时间=速度的公式你总记得吧？你要实在没东西查，就这样。
喏。”
说着，他便指了指屏幕，又用两根手指把视频缩小解释：
“你就截取其中一段路，把咱的追踪目标挑出来，再在同段路程里另找个参考系，就找同时间同路程，说明速度相同的呗。
我记着这几段路上有几个监控盲区的吧？你就看这车在经过监控盲区后，经过某一路段的时间是不和参考系还是一样的。
如果基本一起行驶，那就中间没啥毛病。如果不是……”
“那就说明，这辆车在监控盲区的时候可能进行了别的活动！”
不用李志君全部陈述，沈衡翳便难掩激动地应和道。
“而且同样的方法…还可以找出潜在共犯！就比如如果是车内人员转移或调换，那中途两辆车都会有所停留，经过某一路段的时间也就会改变……
我草，老李你简直是天才！”
见沈衡翳如此激动，李志君却只是对这称呼嗤笑一声，摆手表示不屑：
“嗐、啥天才，这不我闺女再过个几年就要上小学呢么，那功课不说必须门门状元，那好歹得让我媳妇儿省心啊。
我不想让我媳妇儿太累，就想着提前把小学的知识都过一遍，到时候啊，也能帮着我媳妇儿在带孩子上省点心。”
那未免也想得太久远了点，孩子刚满百天呢，这就想着小学了。
何况六七年后…凭李志君的职业能力，怕是只会一年更比一年忙，到时候，恐是连沾家里地的时间都少，又哪来辅导孩子功课的功夫。
沈衡翳想到幼时同他老爹有关的少许记忆，欲言又止。
但见李志君说话时既有期许又暗含遗憾的眼神，他大概也料到了对方自知情况，终归没有再盐撒伤口，只是默默点头轻声夸赞了句，便如逃避般低头，同榆思年交接起工作。
……
“我嘞个小学应用题侦查法啊？！我去，好陌生的公式，感觉上辈子见过。”
沈衡翳：“……”
刚给榆思年简单解释完方才李志君的提议，就得到对方爆炸般惊呼的沈衡翳，默默挪开了点手机，敷衍应和：
“嗯嗯是，非常大胆又合理且意想不到的提议……所以请问榆组长可以尽快筛选出嫌疑车辆了么？
虽然你提供的监控素材已经足够了…但我想，用你们网侦组的科技手段，速度会更快。”
他语速寻常，说出话时显得夸奖更加真诚，榆思年却不免起了层鸡皮疙瘩，一边输入‘筛选’程序，一边饱含感情地发出声“呕”。
沈衡翳：“……”
“所、以。”
榆思年手上还筛查着监控，闹钟突然想到什么，顿时冰冷开口：
“既然一开始你就不需要自己亲自查看监控，那让我给你发监控的目的是什么。”
“呃……”
她语气冷得含带着威胁，沈衡翳难免心虚，最后才轻轻回道：
“为了…给你…找点事做……？”
榆思年：“……”
榆思年深吸一口气，拽过手边一个慢回弹玩具一阵揉捏拉扯，直到玩具彻底变形，她才像控制好了情绪一般，将其丢到一边，咬牙道：
“还有一个问题，光查速度我估计着还存在偶然性，不一定严谨，如果是错误答案，冒然转移目标造成的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
这点，你想过没有。”
沈衡翳片刻沉默，就在榆思年以为对方也有些束手无策时，对面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肯定开口：
“查重量。”
“啥？！”
榆思年下意识开口，正想质问这大马路上哪来给你车查重的地方，然而刚脱口出一个字，余下的语句就被嗓子挤压得失了踪迹。
有的，有这个地方——
湖西收费站。
听她突然停了声音，沈衡翳知道对方也意识到了这点，紧跟着补充：
“你也知道，监控死角通过也只有那一块地方，而那块地方，刚好就在途径湖西收费站前面的那小段路。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只要同时配合查嫌疑车辆途径某地的时间和重量对比，就能筛查出可以车辆！”
榆思年顿时拍桌抢答，得到沈衡翳的肯定答复后，立马又趁着刚打完鸡血的劲儿给自己又灌了一瓶。
不过几分钟，沈衡翳刚松神，手机便传来一串夺命连环消息的轰炸。
榆思年不仅将查到的两辆嫌疑车辆发了过来，还像是考虑到了东都那边大抵不好交代，将筛查过程的录像截图与数据全都备份了一遍，齐齐发了过来。
沈衡翳快速检查了一遍，录像上呈现的是三辆车，一辆是一直在追查的原嫌疑车，一辆是榆思年选择的几乎同速参考系，那么最后一辆……
就是新筛查出的嫌疑车辆。
他眯眼将下面几张图片都翻了一遍，果然，正如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每个步骤的不对劲，都如教科书般对上了。
两辆嫌疑车辆的可疑时间差，经过收费站时与上一个收费站所记录的总重差异……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只是，唯一令他不解的是。
为什么转移的人员重量，是124斤？
詹衔盛看上去并不是那种瘦削矮小的成年男性……而湖西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因为长时间下雨，天气湿冷难忍，衣服不会少穿，怎么想也不该是这个体重。
不管如何，转移的人至少还是那个，追查要紧。
沈衡翳迟疑片刻，还是先将嫌疑车辆递给李志君，又顺带提上了这点。
而后者看了一眼，瞧见末尾处第二辆嫌疑车辆转移的另一条偏路，当机立断下达指令：
“就现在，调转路线！咱换人了！”
而跟在后头的另一辆瞧着更加稳当的警车，见前辆车忽而调转路线，朝与原定追击路线全然相反的道路行驶，顿时下意识打闪放慢速度。
驾驶人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好试探起指挥者的意思。
而坐在后座目睹全程的程启明见状，只是低头拨打了通电话，在对面接通前便给出了答复：
“我们这边两辆跟着他们，余下的，继续按照原计划行驶。
志君…我是说，李支队他不会乱来，至于是谁出的主意……”
程启明抿了下唇，眼前闪过一人的身形，随即在电话接通的瞬间肯定道：
“他信任的人，我也愿意信任。
总之，先跟着。如果出问题，我来顶。”
“是！”
另一边，湖西市局的走廊依旧幽暗。
晏景医低头看了眼榆思年的消息，确认沈衡翳那边情况确实有疑，提着的心更紧。
体重数据不对劲，他发现了，沈衡翳必然也不会忽略。
詹衔盛当初在警局的体检报告他看过，最轻时也有至少一百四，绝不会在短短两个月就轻到那个离谱的地步。
那么…车上的那个，会是谁。
思考到一半，他骤然停步，而另一道脚步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控制不住又多走两步，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晏景医直起身，微微叹口气，听身后人似乎有逃跑的意味，立即出声制止：
“好久不见，沈…叔叔？”
他听那脚步停顿，看来是猜对了。
晏景医松口气，转身故作轻松地带着微笑，毫不意外看到了那道，与记忆几近吻合的身形。
看来岁月对这位上了年纪的前警官先生并不残忍。
他不禁想着。
如果他在的话，或许也会是这样。
晏景医暗了暗眸，又顿时勾唇朝沈利峰轻笑：
“我想，您想找我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