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娃儿后面紧追不放的,是几个手持长棍的莽汉。他们一面叫嚣着一面挥舞棍棒,推开碍事的百姓,拦路的商贩,骂骂咧咧地追着。
“杜老爷的东西你也敢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赶紧给爷站住!!”
那娃儿果然停下,他转过身朝那几个汉子做了个鬼脸,吐了口口水,然后一个起落钻进了小巷。
“混账东西!”几个汉子大骂着,追到巷子口。他们兵分两路,一队人追进巷子,另一队人绕到另一端去阻截。可半柱香过去了,两队人马居然在巷口撞在一起,而那个偷了他们老爷宝贝的小鬼头,却不知去向。
“定是躲起来了!”一人大喝道,“给我挨家挨户的搜!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这小贼挖出来!!”
一众莽汉横冲直撞,西市顿时鸡飞狗跳,商户们避之不及,百姓们怨声载道。
而一坊之隔的柳荫小道上,那娃儿溜溜达达地走着,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研究手里攥着的玩意儿。
那是一只杖头傀儡,几支木杆下,挂着一个绣工精良的玩偶。玩偶身着红襦裙,黑发如墨上挽红缨,粉嫩的脸蛋,眉眼如新月。这傀儡伶俐可人,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男娃娃会感兴趣的东西。
“喂!小子!”
娃儿走着走着,忽然听人一句喊。他想都不想,回手便打。但后面的人动作更快,三招两式就将他擒住,顺便拿走了他怀里的玩偶。娃儿手腕被制,不服气地喊道:“你放开我!你偷袭不算数!有本事咱们再战!”
“果然是你!”蒋文懿和绫时小跑着追上来。文懿将孩子上下打量一番,问道:“豆豆,还记得我吗?”
叶豆豆停下动作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
“东京,花灯,大龙头!还记得吗?”蒋文懿蹲下身子,与豆豆平视。上次颜惜错是带着孩子去东京和姐姐共度新春佳节。蒋文懿曾陪着他们元宵赏灯,东风夜放花千树,豆豆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景象,开心的不得了。
“文懿哥哥?”豆豆突然就想起来了,“对对对是你!你还给我买了糖人呢!你怎么到这来了啊?”
蒋文懿心说你想起来就好,“我来找你爹娘问点事情。但是家里没有人,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
豆豆的神色立马警觉起来,“你找他们要干嘛?”
绫时觉得这孩子不简单,小小年纪,功夫不错,脑子转的也快。他知道家中形势不妙,对外来者存有戒备之心,即便是曾经见过的亲戚也一样。
“找你爹爹帮忙。”绫时也蹲了下来,“你爹是做兵器的吧,这位师姐姐手里的扇子就是你爹做的。但现在扇子坏了,找你爹帮忙修一下。”
阿时觉得这个谎话编的合情合理,也在小孩子能理解的范围内。却不料叶豆豆听到“兵器”二字突然炸了毛。
“我爹不是!什么兵器都跟他没关系!!”言罢他用力推开师韵,两脚一错,转身就跑。
“豆豆你别跑!”三人慌慌忙忙地追上去,可追出小道突然发现叶豆豆停住了。
叶豆豆也不是自己想停住的,而是因为他的面前站了一队官兵。为首的官差一挥手,两名兵士冲上来一左一右将孩子抓了住。
“小东西!老爷我找你找的好苦哇!说!你爹在哪?!”
叶豆豆横眉冷目,重重一哼:“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抓我!不过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哟哟哟,嘴还挺硬,”官差狞笑道:“官老爷我还怕他不来呢!带走!”
绫时见了就要往上冲,蒋文懿赶忙将他拦了下来。官差回头见他们三人觉得奇怪,便道:“什么人?做什么的!”
蒋文懿双手一合,施了一礼,笑吟吟着说道:“见过大人。小鬼顽皮,抢了我家娘子的玩偶,刚给教训了一顿。”说完,文懿看向豆豆,使了个眼色。
叶豆豆心想自己就这么被抓了没事,但爹爹不在,娘亲就没人照顾了。这文懿哥哥他确实在东京城里见过,眼下只能把娘亲拜托给他了。可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娘亲的住所,现在又不能直言。豆豆灵机一动,突然高声道:“天外飞仙,地上行人!你且等着,我早晚要把玩偶抢回来!”
看着官差就这么把豆豆提走了,绫时气得头皮发麻。师韵也看不过去,但还是帮着蒋文懿把阿时拉到了旁边的小巷里。
“你拦着我干什么?!绑人家孩子?这是官差该干的吗?这是土匪!!”绫时一脚踹烂了旁边的破筐。
“阿时你先别冲动!你说的对,这等小人行径当非官家所为,但我们现在冲出去不仅帮不了豆豆,还得把自己也赔进去!”蒋文懿按住他的肩,让他消消气。
“那你说怎么办?!”阿时气道。
“豆豆被抓走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师韵一面琢磨一面看向蒋文懿。
“娘子聪慧,”文懿轻轻一笑,“那是他当年去东京,我们逛元宵灯会时,遇到过的谜题。”言罢,蒋文懿拿过师韵怀里的杖头傀儡仔细看了一圈,“走吧,我想我知道去哪里找他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