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黎宿,你这黑眼圈太明显了,跟个国宝似的。”同学开玩笑地附和。
这两个月,黎宿一直都在熬夜,狂补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科目,确实没睡好。但所幸那些科目跟之前她暑假校外补习班学的内容衔接得上,自学起来还算顺利。
谷枝稍迟些才到医务院,带来了一杯缓解疲劳的热茶:“怎么摔成这样了?疼不疼?还能走能跳吗?”
“没那么严重,过段时间就好了。”黎宿浅抿了口热茶。
“伤容易好,但疤痕不会。我记得我哥那有款特别有效的祛疤膏,到时候让他带来学校给你。”
谷枝话音刚落,隔壁忽然响起一声不顾形象的高分贝尖叫,直刺耳膜:“烦死了!都走!”
然后隔帘被一把扯开,大片光倾洒过来,黎宿撇头闭眼,谷枝抬手挡,适应光线后看清对面站着的那一群人,是郑轻墨在校内的粉丝,他们全被郑轻墨浑身散发出来的燥和冷驱赶,陆陆续续离开了病房。
最后走的那个男生好像是本班一个出了名的刺头,眼神犀利如刀,身材颀长,脸上的青紫格外显眼,满是不羁的桀骜,运动服也脏得灰蒙蒙的,应该是刚跟人打过架。
他出病房前对郑轻墨留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事儿我帮你解决。”
说完,转头,眼睛扫过谷枝,跟黎宿对视上,他意思性地点了下头。
想起了,这男生是陈友正。
黎宿在前不久有听郑轻墨浅浅提过他,说是初中同学,没别的了。
病房门‘咔嚓’一声开又关,郑轻墨烦躁地挥起手机锤床,音量高到能将门处的嘈乱声覆盖:“我周末还有广告拍摄,到底是那个不长眼的看不惯我,要搞我!”
谷枝坐在黎宿病床边,木愣愣的视线落在郑轻墨身上:“……你还好吗?”
郑轻墨像一只被惹怒了的狐狸,炮口对准谁朝就谁开火,语气很冲:“你看我这样像好的样子吗!这一跤把我的曝光机会都给摔没了!”
谷枝哑口无言,转头看黎宿,黎宿将茶杯放下,情绪静,话很淡:“不用太纠结意外的发生,那不会是最终的结果。”
“黎宿,你这么想是好的没错,但你能确保,你人生中出现的每一个意外都无关你的人生吗?”郑轻墨对这件事开展了一个假设性话题,“要是今天这跤是在关键时候摔的,这对我们学舞蹈的来说,意味着倒台,夭折,想翻身都难。”
谷枝觉得郑轻墨说得太夸张了,“你说的太严重了,不会的。”
“你懂什么,我妈就这样被同行陷害过一次,舞蹈生涯都差点毁了。我杜绝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小小的意外也不行!”郑轻墨说这话的时候,精致俏丽的脸隐隐有些扭曲。
“你别生气了,小心扯到下巴处的伤口。”
每个圈子里都有心怀不轨的人,谷枝记得她初中合唱团里有个特别漂亮,唱歌很好听的女生,被人霸凌,强灌加了料的水后毁了嗓子,现在发声都是沙哑的,再也唱不了歌了。
太过完美优秀在有些人眼里或许就是原罪。
郑轻墨腿痛得都快站不直了,下午的闭幕演出是参加不了,只能取消,她不想待在学校里,打电话喊父母来接自己回家。
她冷静下来后,问黎宿:“我爸妈马上就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家住隐园对吧,刚好顺路。”
“不了,我定了车。”
“那行吧,你回去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黎宿已经下床了,护士刚好进来登记,还贴心问黎宿要不要轮椅,黎宿说不用。
等护士走了,谷才枝反应迟缓地‘啊’了一声:“你们不打算留下来看马球赛吗,我们这届高挑厉害的帅哥美女都参赛了,学校还邀请了不少家长来,应该挺精彩的。”
“没心情,詹长庭在也不想去。”
郑轻墨躺床上刷微博了。
谷枝把期待的目光转向黎宿,黎宿思索了几秒,困,累,腿酸也痛,实在没什么精力了,她朝谷枝露出一个歉意温软的笑,谷枝懂,叹息了一声说:“没事,反正未来还有两年呢,下次再一起。”
谷枝一路扶着黎宿出医务院。
黎宿套了件宽松的制服外套,下身是校发的运动短裤,她皮肤很白,双腿细长纤瘦,膝盖红肿范围大,伤口部分涂了碘伏,贴了白色的医药贴。
两个人走得很慢,路上的学生会往这边落下一两眼,悄悄议论着什么。
谷枝忍不住打趣道:“黎宿,我发现你真的很受欢迎欸,要是不那么高冷的话,大方对你展开追求的人应该会有很多。”
会用到‘大方’这个词是因为谷枝心细发现,暗恋黎宿的,比明面追求黎宿的人要多许多,不成正比。
大抵是状元外加舞艺生这两重光环使太盛,让大家都觉得她可望不可攀。
黎宿看得很清,说:“是你们把我放在了较高的位置,我挺好相处的。”
这话乍一听,干巴巴的,还有点正式官方,把谷枝逗笑了:“黎宿,你真的很有意思。”
校园内的气氛仍活跃热闹,阳光细碎暖融,树影斑驳交错,走到校务楼附近的时候,绕耳不散广播音乐声停止了,切换播报通知:“请高一级参加马球赛的同学乘坐校园小巴士到后园集合签到,比赛即将开始。”
广播声萦绕在林荫大道上空,四周学生走动,一辆辆小巴士和观光车从身旁驶过,黎宿牵谷枝的手往里让了让,再抬眼时,直直撞进了一双深邃含着笑意的眼里。
祁郁行坐在观光车最侧边,倚着背,沉静地听着同车人说话,眉眼轮廓干净流畅,蕴着淡淡的温和,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和黑色长裤,很休闲的一身装扮,散发出来的少年气却蓬勃得动人。
不知道他身旁那个男人对他说了什么,他回了句,在流光斑驳的树影下笑了起来,视线跟随男人指的方向转,与不远不近的黎宿对视上。
没有两秒。
黎宿愣在原地,平静的眼中起了一丝波纹,马尾被风吹得往前扬,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影与他的身影便快速地掠过了她的眼角,抓也抓不住。
没看错。
那是他。
空气好像变得有些火热,刚冷却下来的细胞也跟燥热了起来,心跳张狂的鼓在胸口,驱使她忘了疲惫和酸痛。
谷枝看她忽然不动了,神色担忧:“怎么了黎宿,是哪里不舒服吗?”
恍惚间,黎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事……我只是突然很想去看马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