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挑眉笑了起来,拿起手边另一台完好的老相机,装相纸,用镜头纯粹地去欣赏黎宿的那张脸。
黎宿分辨得出这是属于摄影师无恶意的行为,让他拍,他中意她随和不扭捏的性子,指导她一个类似拍证件照的姿势,‘咔嚓’一声,相纸从相机内缓缓吐出,他边甩相纸看逐渐成影的照片,边对她说:“信我,你要是进影视圈,将来一定会很红。”
“红过齐跃渊。”男人开玩笑似补充完,低眸看照片,又说:“这照片就留我收藏了。”
黎宿不介意。
刚刚男人提到的‘齐跃渊’,是当红导演之子,一个影视明星,童星出道,现在年纪也不大,就二十二三岁,长了一张祸害小姑娘的脸,特妖特邪气。他演技配位,参与的作品全往大奖上冲,当然,连带着他那些绘声绘色的绯闻也紧跟着往热点上爆。
郑轻墨是齐跃渊的歌粉,对,齐跃渊还是歌手,现在摄影棚内播放的也是他的歌,悲苦虐心的伤感情歌,他每次出新歌,他的粉丝都调侃他又失恋了。
最近,有小道消息称他明年要自编自导自演新歌MV,青春校园类,准备通过海选的方式选定素人女主角。
不知真假。
郑轻墨拍摄完,跟摄影师在看效果图,她为这次拍摄断食了三天,鹅蛋脸消瘦了一圈,上镜极佳,她心满意足地拿底片发了条微博,边跟黎宿并肩走着,指腹边刷着评论区粉丝的留言,眼角眉梢掩盖不住溢出愉悦。
陈友正准时准点来接郑轻墨,一出电梯,黎宿就见他提着个保温瓶进入大堂,郑轻墨自然而然地走向他:“这什么?”
“煮的鸡丝鱼胶粥。”陈友正说。
“谁做的?不会是你吧。”
“让那边的人做的。”
“那边的人?你肯跟他们联系了?”
黎宿看到郑轻墨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拽着陈友正往一旁的咖啡厅去。
“黎宿,你自己先回去吧,我们有事聊。”
郑轻墨用了‘我们’这个词,陈友正听了眼尾溢起笑意。
他是真心喜欢轻墨的。
不难看出。
黎宿回了隐园。
今晚黎知怀在家,与慕之和她们在客厅里看电视。
大剧院工作人员分发给参演者每人两张演出票,黎宿把那两张票从书包里拿出,问他们要不要去看演出。毫不意外的,得到的答案一成不变。今年黎知怀照旧要带慕之和去参加公司举办的跨年活动,没办法出席黎宿的演出。
“下次,下次爸爸妈妈一定去!”
这话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
黎宿习惯了,把视线转向陈美安和黄青,黄青要寸步不离陪同慕之和去不了,至于陈美安,她看都没有看黎宿一眼,一直板着张脸,翘着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回房做作业了。”
黎宿起身回房。
上楼梯,走到在二楼与三楼间,楼下电视音消失,大概是调到了主页节目单页面,也是在这样的巧合里,黎宿才能清晰听到楼下慕之和说的那句令她无措又寒心的话,她柔声说:“你看吧,我就说这孩子跟我们不亲了,现在连看个电视都不愿陪我们。”
黎宿步履缓慢,听到楼下黎知怀似叹息了一声:“是我不好,要是我有点本事,就不会让她一出生就被你爸妈家那边的人抱走了。”
黎宿步子停下。
“嫌她跟你们不亲就赶紧生一个养啊,说有什么用,行动起来啊,听到你们说话就烦。”陈美安的嗓门响起。
黎宿闭眼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楼下电视音响起,她才放轻脚步继续上楼,关上房门,没开灯,背靠着门板,失神地望着卧室落地窗外的夜景,呼出的气在微光里化成一团白雾。
今年的第一场雪已下,窗外雪花簌簌垂坠。
睡前,三表姐转来一篇外国报道。
三表姐:“美国圣诞节那夜,慕公馆失火了,你知道吗十一?”
黎宿心头顿时一跳,点开那篇报道看,三表姐的信息继续发来——
“是黎也在画室里纵火烧起来的,天呐,她胆子真是太肥了,听我爸说慕公馆当时在举办宴会,来得全是国际金融界大鳄,国际媒体,就连爷爷对头,华人总会那几位都到了,黎也闹这一出简直是太过荒唐了,丢尽了家里的脸,重点是她在画室里纵火她也不跑,就坐在画板前,边画画边等人来救,这不是踩着爷爷奶奶的命去玩么,他们那么的爱她。我有预感,爷爷奶奶这次真的要对她动家法了,再不教训她了,她这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混世霸王花不知还会再闹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看新闻,救火及时,就只烧了西南角画室一角的窗帘,无人伤亡,外媒大部分报道都在以开玩笑的形式吐槽慕公馆这次的火灾,当地新闻也直面报道了此事,还想要去采访慕公馆的主人,但难以预约面见,慕公馆也无人出来回应此事。
现在冬令时,与美国中西部有十三个小时时差,现在美国时间是早上八点。
黎宿用私人手机号打电话给慕公馆座机,打不进去,又开始翻找姨母慕之舟的手机号,打了,转语音箱,没人接。
无法,黎也的手机又是由姥姥姥爷管制,专门找技术人员设置过,除了备号人,其余号码打不进她的手机,但是她能打出。
黎宿只能通过黎也常用的社交平台与她交流,她给黎也发送了一串手机号码。
十分钟内,黎宿接到了海外来电。
“姐姐。”黎也的声音还是很清脆明朗,似没有因为纵火而受到惩罚。
黎宿问:“受伤了吗?”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黎也在那头默了几秒,才说:“没有。”
“嗯,那就好。”
“姐姐不问我吗?”
“黎也想说,姐姐就愿意听。”
黎宿在黎也一直都是个温柔知心大姐姐的形象,黎也对她没有防备心,直说道:“是我拿蜡烛点燃窗帘让火烧起来的。”
“为什么?”这时,才适当问。她知道她不是个无理取闹,骄纵任性的孩子。
黎也说:“我想测试谁最爱我。”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有恃无恐的回答,黎宿愣了愣,接着,黎也似发出一声近乎自嘲的笑,她没说那个人是谁,黎宿只听到了她隐忍的哽咽声。
然后是一句:“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黎也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