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黎宿不认为詹长庭有那个闲心或真心想去看她的演出。
除了祁郁行让他在学校多照顾她这个理由外,没有别的理由可以支撑起他这个行为决定。
詹长庭手上那张票最后落入了同班一个男生的手上,男生是郑轻墨的粉丝,得到票后他特别兴奋,和几个男生围在詹长庭桌周围群魔乱舞,幼稚地哼起从学生会那边传来的一首歌:‘世德学霸詹长庭面冷心热,又帅,心地又好,平日乐善好施,功德满满,福泽深厚,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像他这样正直的一棵红苗……我们都要珍惜,都要珍惜。’
这歌听说是礼乐部喜欢詹长庭的一个女生编写自唱的,后面在校论坛网上传了出来,跟詹长庭玩的好的哥们儿几乎都会哼唱这首‘红苗歌’。
黎宿第一次听这歌,听着眉心起了一些褶皱,没想到他‘乐善好施’到了有人为他写歌的程度。
而詹长庭全程沉着脸,时不时抬手抚在胸口,像是被气得不轻,苏无奕开玩笑让他有火赶紧发泄出来,别憋坏身体了。
瞿祈说:“生气太多,会导致食欲不振。”
詹长庭炸了:“都滚。”
第四节课去阶梯教室上课,去的路上有两个旧班的女生像是在楼道里专门等黎宿,问黎宿手上有没有大剧院演出票,她们想去看演出,但是在官网上显示票已经售罄了,可以用同等或多百分之五的价钱从她手上拿票。
黎宿手里有票,但没给她们,委婉地表示可以帮她们问问大剧院那边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余票。
两个女生高高兴兴地走了。
谷枝与黎宿并肩走着,心事重重,多次想开口想跟黎宿说些什么,但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找黎宿要票,她看出了詹长庭想去看演出,其实她也有点想去,就是考虑到了时间方面的问题,担心会错过和大家一起跨年那一秒。
但又重新想了想,为什么不可以看完演出再回去跟他们跨年呢?
毕竟,黎宿现在也是她的好朋友。
到教室,找位置坐下后,谷枝干涩开口:“黎宿,演出票还能再给我一次吗?我想去了。”
“因为詹长庭?”黎宿轻声说。她总是能一眼看透事情本质。
“是因为他才决定的,但也不只因为他,我还没现场看过你跳舞,想看。”谷枝边说边观察着黎宿的神情。
主要是黎宿这么寡淡喜静的性子,谷枝实在难以拿她与灵动的舞蹈联系在一起。她也根本就不像是会主动要求去学舞,那样时刻嘈杂喧嚣的氛围和圈子,她应该无感才对。
“票在班里,下午给你。”黎宿说。
先见之明就表现在这一句话里,这就是为什么她明明有票,却不给那两个女生,因为她早已猜到谷枝可能会因为詹长庭的话而起反悔的心态,也不想谷枝夹在旧友与新友间为难,所以票留着,静观其变。
谷枝此刻眼内有愧意,黎宿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唇角笑意淡柔:“你想来,我很开心。”
“可我是因为别人才产生了这个决定,你不生气么?不失望么?”
“不会。”
“为什么?”
“你也想看我,不是吗?”
票给了谷枝。
下午最后一节国际象棋课,由副校长坐镇盯着,实在难以划水,带来消遣的书从始至终都没能有机会看完一页。
一班也就四人报了这节兴趣课。
看着棋盘对面的詹长庭,黎宿不由得扶额沉思,他是跟她较上劲儿了,一连几盘棋下来,他每回都给她三四条死路让她选,把她杀得如火如荼,她不想跟他玩,要更换同等级的对手,他又在那里故意嘲弄她,边抛棋,边斜斜地笑,把之前她怼他的话回击给她:“黎宿,你是不是玩不起?”
“我跟你不是一个等级,不公平。 ”
“再来一局,我让你。”
“不需要。”
黎宿兴趣索然地拿起桌面的书起身要走,想要找个安静角落看书完成今天的阅读任务。
詹长庭却伸手过来,五指指腹按住她的书,她因此垂眸看他,对上他的眼睛,他指头轻悠悠地在书上一点一点,仍笑得散漫:“这书里有一句话:‘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如果你承认你输给我,我就放你走。”
他用‘输’了这个字眼,成功把她斗志给激了出来。
黎宿又坐下了。
“这局允许你场外求助。瞿祈不错,他当军师有一套,副校也行,但他容易上头,你要是在他辅助下还输给我,那之后你就别想在他的课上划水了。”
说着,詹长庭开始摆棋盘,好像打败她是件可以令他心情愉悦的事,一直在笑,左右两桌有女同学时不时侧目盯着他看,然后发出‘他真的好帅’‘笑起来更帅’之类无法自拔感叹他颜值高的话,还有一句比较胆大的:“想亲他的梨涡。”
詹长庭对这些话置若罔闻。
黎宿的目光从詹长庭唇角边的梨涡转向教室两边放置奖杯和荣誉证书的柜子里,巡视一圈后,没发现詹长庭有获得过关于中国象棋的奖杯和证书,她问他:“象棋,会吗?”
“你想跟我比象棋?”
詹长庭挑了挑眉,利落收棋盘,自信说:“都行,反正结局不会变。”
学校棋室里各种棋都配备有,棋桌抽屉里就有课上要用到的中国象棋。
棋盒里的棋子是乱序的,两人一起摆棋,詹长庭趁机说:“我们打个赌吧,来点有意思的。”
“赌?你不是根正苗红的红苗吗?”
“得了吧,你不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状元?”‘棋’这个音被他说得特别重,透出玩味。
“谣言止于智者。”
“嗯。”他点头笑,发丝自然垂在额前:“智者领略过了。”
室外的在雪中午时候停了,斜阳从身后的玻璃墙洒进,照在棋盘上,照在他身上,暖意融融的,他唇边的梨涡醒目吸人,黎宿看了有点久,又往他喉结处看了一眼,随后伸手将手中的‘帅’棋重重落到楚河汉界对面,也就是他那方的棋盘上,‘帅’棋归位,发出‘恪’一声响。
詹长庭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扬眸,注意到她表情有微妙变化,柔软却又独特清冷的那张脸现在劲劲儿,像正式进入跟他玩真的状态,眉眼都是严肃的认真。
詹长庭拇指与食指摩挲着一枚‘将’棋,看她的眼神很亮:“你这是不服气?”
“你想赌什么?”黎宿从容地问。
詹长庭有两秒没说话,黎宿摆棋动作没停,短促地看他一眼,他在想,唇角有着兴趣盎然的笑意。
这间隙,有个女生拿手机走了过来:“詹同学。”
蕴着的那股蓄势待发的氛围被打断,两人下意识抬头去看来人。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这女生黎宿记得,广云词三人帮里的其中一个,叫莫雯。
莫雯面露羞涩,白皙脸颊浮着红晕:“是这样的,詹同学,前两天你在校论坛上发布的领养贴,我看到了,其中有一只三花猫我很喜欢,我可以领养它吗?”
莫雯微弯腰,想把手机给詹长庭看,这一动作使两人距离拉的很近,詹长庭不动声色往后靠椅,又拉开了跟莫雯的距离。
莫雯浑然不觉,手指滑动着手机,黎宿看不见手机内容,只听到她说:“你说的那些条件我都符合,我家里还有一只花色差不多的三花原住民,它性格很好,差不多三岁了,我想给她找个伴儿,这样平常我家里人不在家,它还能有个伴儿一起玩。”
“可以吗?”
莫雯小心翼翼问詹长庭。
“你接受回访吗?”詹长庭散漫的腔调收了起来,进入了那种公事公办的端正模式。
“嗯嗯,可以接受的!”
看上去要聊一阵,也快到下课时间了,棋是下不了了,黎宿起身想要让出位置给莫雯,詹长庭迅速把莫雯打发了,而后跟黎宿说:“你坐下,我想好赌什么了。”
“没时间了。”
“还有。”
他话里明显有想留下她的意思,可她没听到,他的声音淹没在教室中央爆发的一阵尽兴喝彩和掌声里,那儿有一桌比赛结束了赛况,观赛那群人高兴地喊:“输了全场手抓饼你包!你说的!”
嬉笑喧哗声瞬时萦绕在周身,也是在这一刻,黎宿从他的身侧走过,放学铃紧跟着响起,回荡在每间教室。
詹长庭还坐在位置上。
面前将摆好的一盘棋,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