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在下坠时消失,而是翻滚着落在山涧之中。
厉兑和太渊想将岑白和314接住,却怎么也追不上大巴车坠落的速度。
山崖极深,云光山小天池的水像是清澈透明的玻璃珠,点缀在迷雾与深渊中。
岑白只看到窗外的景物极速上升,凛冽刺耳的风声和绝望崩溃的喊声都被尖锐的耳鸣声取代,她沉浸在强烈的失重感中,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护住了她的头,身旁是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她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消弭。
314也抵挡不住地心引力的冲击,下意识紧闭双眼,护住怀里的温热,和手心的麒麟盒。
蜮章缩在里面瑟瑟发抖,若不是麒麟纹镇在他头顶,他那小小的鬼域非要碎成豆腐渣不可。
不幸中的万幸,崖底还有段缓坡,车子没有爆炸,只是不断冒着黑烟和热气。
车里的人都已没了呼吸,黎冬被玻璃碎片和铁皮划伤了头颈,大动脉的血液喷洒出来,温热而粘稠,闻向北的头被他护在怀里,但被削断的扶手锋利似刀直刺入那年轻的胸膛,死前因惊恐而扭曲的表情还定格在脸上,两个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装在因高空坠落而破碎的容器里。
付秋实的手还挂在方向盘上,前挡风玻璃几乎整个落在他头上,已然看不出面孔。
车上的人就像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巴车一样,只是车流出来的是汽油和黑烟,人冒出的是热气和血液。
只有云光山的小天池静默着,池水不急不缓地流淌着,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
车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314另辟蹊径,抱着岑白从后车座的缝隙中钻了出来,他的小腿被碎裂的玻璃片划破,蓝色而冰冷的血液突兀地流淌出来。
岑白在314的怀里动了动,闻到空气中混着的汽油和血腥味。
身上没有明显的刺痛,只是脑子有些混,她正要睁开眼,却听到一声“嘭”的巨响。
成团的鬼气从大巴车的缝隙中钻出来,那些黑色的鬼气与之前张审岩身上的很像,却比之来势更凶,沉寂几秒,鬼气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大巴车直接从中炸开,里面的几具尸体,头是头、胳膊腿是胳膊腿地飞出来,滚烫而鲜活的血液被黑气吞噬。
付秋实的另一只手还挂在夏苓的脚踝上,而这些鬼气的主人正是夏苓,岑白睁开眼,只见漆黑的鬼气笼罩着夏苓,从她身上各处冒出来,尤其是双眼。
“是我……是我杀了他们,不可能,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夏苓的声线由高到低,潮汐般不断攀升,她的两个眼珠几乎被黑烟覆盖,看不清黑瞳白睛,岑白忍着恐惧细细看过去,只有两把肉色的疤痕立在深处。
“她的夙念茧…在眼底…”岑白惊惧之余,颤声道。
夏苓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仿佛是循着活人气息,转瞬间就来到岑白面前,她脚下又仿佛有铁板,经过的地方都留下深深的印记。
“是你,你才是正确的司机,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黑气包裹着夏苓抬起来的食指,指向却有所偏差———她根本看不见。
314指尖沾血,划出蓝色屏障抵挡扑面而来的黑烟,不经意间垂下头,发现离合器还在夏苓的脚底,像是已经嵌入她的脚底,与她合为一体。
“主人,她的怨气太重,这屏障抵挡不了多久。”
蜮章待在盒子里都觉得自己快要被鬼气驱使着的罡风撕裂。
“我知道。”314平静道。
岑白抬头看向他,“准备好了吗?“
314轻轻一点头,接着抬起手,掌心现出碧落弓,异样的光彩萦绕在弓弦之间。
他手指勾动弓弦,一抹惊天动地的亮色划破蓝色屏障,升向天际。
夏苓被声响引动,恍惚间却听见了付春华的声音。
比她记忆中更加苍老,可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记得那独特的咬字和声线。
314刚刚用碧落弓射出的那一箭,正是付春华最后那段话的音频。
黄大仙的赝品都有化形的能力,314的正牌碧落弓化个音自然不在话下。
“苓子,是姐对不起你,你可以怨姐,都是姐不对,只是…你别再跟自己较劲。”
“别再怨自己了……”
“姐———”
夏苓猛地转过身,泪水夺眶而出,冲淡了茫茫黑雾。
也化解了夙念茧。
“姐,对不起……”
随着话音渐落,夏苓的身形也跟着变得透明。
她用离合器塑造出来的鬼域也跟着消逝。
岑白和314转过身,只见考试车完好无损地停在原地。
一只猫头鹰先从远处飞过来,在两人的肩头各了落下一脚,又都不情愿停歇,扑棱几下飞了起来。
厉兑和太渊跟在后面,直接瞬移到两人眼前。
“你们怎么样?”
厉兑急道:“我们就跟在车后面,坠崖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了。”
314道:“没事,都解决了。”
“好在这次考试车没坏。”岑白如释重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