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一百三十七岁,拜师镜流剑首,于其手下学剑。与其师镜流,其师好友狐人飞行士白珩,罗浮龙尊丹枫,朱明工匠应星五人,短短二十几年便打出了一个“云上五骁”的美名。
而在景元以为这将维持不变时,又过去了五年。镜流却从仙舟外带回了一个较他小一点儿的女孩,宣布将与其缔结婚姻。
友人听闻,尽皆诧异。
在镜流把那个叫忍冬的女孩安顿好后,云上五骁齐聚在常聚的小亭内。
笑吟吟的景元虽还一如往常,但他内心的煎熬,已从少年人频频看向镜流的眼中流露。
白珩与镜流是好友,她清楚知道那个女孩与镜流之事的前因后果。虽不认同镜流把姻缘许出去的行为,但对于那个女孩儿,她同样很难说出任何看轻之语。
见此,她只是用手肘戳了戳身旁蒙着眼无情喝茶,如同一个喝茶机器的好友,试图让她注意到此时小亭内气氛的复杂。
镜流蒙面的黑丝带是托丹枫特制的,虽蒙在眼上,但看清面前的一切并无阻碍。
她顺着白珩的示意抬眼看向亭内无故显得沉默的几人,又啜饮了一口杯中茶,冷静的对明显心怀疑虑的几人直言:“问吧。”
丹枫仍旧维持着自己高冷龙尊的轻蔑样,没有先开口说话,但熟悉他的几人早已看出他与景元同样的好奇与担忧。
前些年尚还将狂傲写于表面,此时却发已全白,面容维持着青年样貌,但也饱含岁月痕迹的应星。现在不动手时,便宛如短生种那些老爷爷,喝茶下棋,一派岁月静好。
这人看起来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愿。
景元眉头微皱的看了这两人几眼,再转头对上白珩笑吟吟看戏的视线,实在耐不住好奇心性,只好自己出头问出了声。
“师父,听说你要结婚了?还是跟一个仙舟外的女孩儿?”
景元是以试探口吻问出的,毕竟这件事,镜流还没有与他们中的任何人说过,那女孩他也只是远远望见过一眼。
他的视线扫过镜流身旁的白珩,又把视线移回了镜流身上,静静等待着回答。
他知道这番问话其实多少有点出格了,毕竟镜流是他师父。可这问题,却算得上刺探师父的隐私……
可……景元的视线又不经意扫过了白珩一眼,又被她一脸看透似的盯回来。
他真的好奇啊!!
镜流藏于黑丝带下的视线扫过另两位不作声,但明显默默慢下了手中喝茶的动作的人,声音清冷的肯定了景元的问题。
“是,她名忍冬。母亲一方原是罗浮人,但随父亲生活。后父亲死去,本想投靠罗浮母亲一脉,但无奈家人尽去。流落在外百年,受尽欺凌。
出于使她安心的原因,我提出了这个方法,打算让她住我那栋庭院,以妻子之名,行照顾之实。
她同意了。所以,不日她将成为我的妻子。”
镜流难得多话,但这一长串解释,对亭内众人而言,仍旧像没解释一样。
应星接话了,他抬眼看向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友人,直击重点,“你镜流是这种同情弱小,以至要委屈自己的人?”
亭内又沉默了下来。
对于应星的话,连同白珩在内,都默默在心底认同这个对镜流的评价。
毕竟是罗浮被冠以孤高之月的剑首,还有那般过往……怎么听来,都不可能是她解释的那般,拯救弱女子搭上自己的大侠风……破坏人设了欸……
“总之,解释就是如此。你等以后也莫要去打搅她,她为我妻,与我一胞同体,欺她,等同于欺我。”镜流这般说。
众友人沉默,除了熟知内情的白珩,其他三人更是肯定,这其中……一定有鬼!!
镜流与忍冬的婚事并未大办,只是于地衡司登记了关系,把忍冬的户籍落到了镜流家里。之后,便是简单带着人过来,与几人共聚了一餐,简单介绍认识了一下。
这是距那次远眺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景元便被女孩身上那股隐隐的阴郁气给震了一下。加之她瞥过他时,眼瞳里的空茫,景元无端理解了师父的做法。
这女孩……确实很需要小心的关照。
在来之前便被白珩数次强调要求不要乱说话乱看的丹枫与应星,则是蹙着眉头,扫视了忍冬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白珩看着,无声叹气,对这两位的表现多少有点无奈。
但好在,白珩把视线放到忍冬身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脸,柔声招呼着她坐到她与镜流之间。
饭局中,忍冬的飘忽与出神更为严重。丹枫虽很想给友人面子,但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等没有礼貌之人,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应星倒是无所谓,吃菜喝酒一派闲适。
只有景元,在镜流的示意下,乖乖喊了师娘。
镜流与白珩一起看向景元,白珩一脸认真,镜流的视线也落到他身上。
她们都带着一股郑重的气势,对景元嘱咐道:“景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提这说法虽有绑架之嫌,但你师娘不擅武艺,性格又有点孤僻,若哪日我与镜流都不在罗浮,还望你对她多加上心了。
你与她约莫同龄,大约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还望多多关照~”
这话是白珩说出口的,但看镜流坐在一旁冷静听着的态度,这大约也是她赞同的。
可……这问题就真的很大了。
景元应下了。
他抬眸注视着一脸郑重的白珩,与一旁默不作声的镜流与忍冬,眼神里的探究忍不住落到了这位名忍冬的女子身上。
她很美,这毋庸置疑。但更让人瞩目的,还是她身上那股阴郁的破碎气息,连眉梢都盛满了低压。一见她,就让人无端胆颤,因为你正在看见一个人向深渊坠去。
你不知道她的坠去意味着什么,可你能感受到,这件事蕴含的无端危机。
之后,忍冬便在镜流的宅院住下了。
不知师父他们之后说了什么,龙尊大人与应星也不再一见师娘便摆脸色了,会平静的对看见他们的景元点点头,打个招呼。
是的,景元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变成了忍冬的保父。还被镜流提着,搬到了她的宅院内。
忍冬这个姑娘不爱说话,不爱动,每日只会对着院里的池水和锦鲤怔怔出神。若无人看顾,就会一连几日不吃不喝。
景元虽很忙,但不及师父忙。这处宅院虽是镜流的,但她留在这里的时日尚还比不上他们相聚的那处小亭。
所以,当第一次发现忍冬的不良行为时,景元微笑的脸都快维持不住了。他一把薅起已经无力软倒在地上瞪着房梁的忍冬,风也似的冲向了丹鼎司。
在查出饥饿过度,营养不良,感官呆滞等等一系列的毛病后,景元拿着检查单的手那个抖啊。
在他没注意到时,丹鼎司的医士已经围住了床榻上躺着的忍冬,满眼跃跃欲试。
毕竟……仙舟已经好几千年没见过这种自然导致的各种小毛病集合体了!是新的研究素材!
景元回神见此,闭眼睁开,一脸不忍直视。
但看床榻上那位活着跟死了没区别,已经有人压到身上也不动弹的师娘,他还是痛苦的打发掉了这些医士。
自此,景元彻底以一种看护新生儿的精力,自觉给同处一屋檐下的师娘处理起了各种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早上喊起床吃早饭,中午催吃午饭,晚上喊吃晚饭,顺带之后带她去洗漱再把人按到床榻上,手动阖上眼皮。
……跟记载里照顾年老的短生种简直一模一样。
等到镜流她们再次回到罗浮时,景元向两位说明了情况。
但白珩看了镜流一眼,便一脸感概打趣的转看向了他,以轻笑的无奈话语彻底把看顾忍冬的事交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