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三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卷起一片飞扬尘土。
见到此情此景,沿街立刻围上来许多爱凑热闹的路人。他们窃窃私语,似乎在猜测来者的身份,仿佛整个临城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与躁动之中……
等到九方潇与白麟玉抵达断岳山庄时,月亮已悄然爬上了枝头,温柔又寂静的月光洒在雪面,映出一片漂亮的银白色。
九方潇踩在积雪里,靴底传来细腻而真实的触感,然而低头看去,月色笼罩下的大地却没有留下丝毫脚印,好像只是寒风轻轻拂过,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擦痕。
“看来忠王在此地颇具声望。”
九方潇回想起适才街边蜂拥的人潮,忍不住向白麟玉询问道。
白麟玉在前引路,语气平静:
“可我义父却不希望忠王即位,他虽已辞官归乡,但骨子里仍是崇和偃武的理念,只视巫马泰为正统。所以后来我斩杀巫马泰,登上皇位之后,父亲就与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与他亦未再碰过面。”
他轻笑一声,眸光却黯淡下去,接着补充道:
“他根本想不到,我这么一颗弃子竟能掀起如此轩然大波。”
“弃子?”九方潇有些诧异,没想到白麟玉竟会在此刻向自己袒露心声。
“你不是想知道华县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弑主屠城之事,事出有因——”
白麟玉正说着,二人已来到一处颇为雅致的清静之地,这里是招待外人的迎客堂。
大雪洋洋洒洒,夜风呼呼作响。
几棵松柏毫无生气地立于庭前,宛如被厚重新雪压弯了脊背的老者。
他们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姜舒和林鸢本是早到了半刻,可此时林鸢却褪下外袍,身着单衣跪倒在屋外的青石板上。而迎客堂的屋门紧紧关闭,唯有窗纸上映出了两道轮廓。
九方潇微微蹙眉,屋内时不时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这显然是林善与姜舒在激烈争论。
他刚想上前,却被白麟玉握住了手。
“别去了,我不想惹上麻烦。”白麟玉低声说道。
九方潇眼里透出一丝不解,但还未等他问个究竟,就看到林鸢转过头来,一脸怨气地瞪着白麟玉。
失踪多年的儿子,一回家就被罚跪,林善这个父亲看起来真不怎么样。
九方潇对林鸢无甚好感,可林善的做法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但他没有立场,也没办法替林鸢打抱不平。
既然此处重现之事皆是昔时幻景,自然也没办法改变其中因果,与其上前窥听,倒不如听白麟玉说明事情的原委。
“他罚你跪过吗?”九方潇向白麟玉发问。
白麟玉摇了摇头。
“莜夫人在何处,你可有头绪?”
九方潇的本意便是早点脱离幻景,回到现世,可今日入了幻境,白麟玉就再也没提过此事了,所以他不禁心里疑惑。
白麟玉却不紧不慢:“不急于一时,明日见了义父和忠王,我们再去寻人。”
九方潇不明就里,可眼下既是与白麟玉呆在一处,他倒觉得这个提议也没什么不妥。
“你住在哪里?”
“随我来。”
白麟玉欲引九方潇去到自己住处,九方潇刚一转身,直觉耳边扫过一阵熟悉的剑风——
他回眸细看,熟料林鸢噌一下反身回旋,手里提着蓝渊,直刺向白麟玉的脖颈!
“小心后方!”
九方潇出于本能将白麟玉护至身后,不过,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无法对此间事物产生影响。
只见林鸢发出一道狠招,剑花如雨,冷焰流空!
这一招是《烈阳卷》中的上乘剑式——金沙撼岳。若以一把重剑来使,本应有金沙漫天、撼动山岳的气势,可蓝渊名剑剑身轻巧,又经过特殊锻造,所以每每出招便会发出如同星穹瀚海一般的黛蓝。
九方潇的内心顿时涌起一阵忧闷。
剑锋散出的幽冷蓝光,卷着苍茫雪影簌簌飘零,映照在他的瞳孔中,宛如散落于碧绿湖面中的寒星。
他忽然忆起,自己和林鸢第一次见到蓝渊名剑时的场景。
他们二人毕竟师出同门,那时他们还算是砚席之交,情如手足,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玄阳境的一切,竟如同落英一般离散于苍凉人世。
心念流转间,一道锐利无匹的剑芒顺着九方潇的侧颜划过。
待他回过神来,剑刃只差半寸就要擦破他的面颊。九方潇拉着白麟玉回退几步,却是始终踌躇不前,未肯出招。
眼看林鸢就要再出一式,九方潇才召出碧灵,缓缓抬手,隔着剑鞘挡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白麟玉对他传音道。
九方潇看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