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陆晨一个箭步上前,笑了笑,一颗牙齿都没露出来,实质上,屠夫切肉,客户已成碎片,但她做了做样子,露出一副专业又为难的表情,惋惜道:“我也很想这么做,可是样品太大太多,我想酒店不会同意我们搬这么多柜子过去的。”
“那你就带香槟金的高脚柜过来,想和我做生意,机会只有一次。”说完,大鹰钩鼻客户就离开了展厅,洒脱得不得了,背影像是带了风,飓风。
陆晨站在摊位门口,望着消失在人群的背影,只恨自己此刻不是屠夫。这是什么感觉,吃瘪的感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周围荒了三里地,寸草不生。她风化似的站在门口好久,面色过于凝重,难堪,丑陋,恶姿态,顺带吓退了一两个本来要进来摊位看样的老外。
另一业务Rita扯了扯陆晨的衣袖,将她带到谈判桌坐下,给她拿了瓶水,问道:“陆经理,我看这个客户耍我们玩呢,也不是诚心要和我们做生意。明晚,你真的要过去啊?”
陆晨打开水瓶,牛饮了大半,爽快道:“去,干嘛不去?”
Rita不好意思地说道:“明晚盛总请客呢,醉仙酒家。”
虽然近来盛秦朗确实有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不过爱请客这个习惯倒是始终如一,“他请了哪些人?”
Rita异常兴奋,开心地说:“群里早都传开了,请了所有人,包了一个厅,加上酒水,我们推测花费可能赶得上一场婚礼了。”
陆晨不忍让同事这个节骨点陪着自己放弃海鲜大餐来喝客户的西北风,十分痛快地说道:“没事,你过去就行。”
“可是,那高脚柜怎么办?这么重,一个人也搬不动啊,要不,给你留个搬运工?找谁呢?”
“不用麻烦,直接打包快递寄到酒店,到了酒店,我找前台想办法,我会把谈判放在酒店大堂,不会去那房间。”
Rita俏皮道:“也行,那你要不现在和盛总说一声,说不定,他会改期呢?改成后一天。”
陆晨苦笑,“不用麻烦了。”
第二天展馆结束,同事们兴高采烈,成群结队地赶往醉仙酒家,陆晨在展馆吃了几个小面包,补了口红,搭乘地铁前往Sunny Hotel。
“陆晨,如果这一次努力,还是失败,那就放弃吧。金发的客户和两条腿的男人一样多,这个不行咱就换。”展馆散出了大波人流前往地铁,陆晨被挤得根本找不到拉手,只能一手撑在顶部,两脚稍微撑开,呈现一个稳定的A字形巩固好自己的身形不被挤压。地铁的冷风,周围的汗味,错过的大海鲜,分手的恋情,刁钻古怪的客户……
陆晨七点半到达客户的酒店,从前台取了样品,在大堂挑了一个最僻静的角落,费力地拆开这套香槟金的高脚柜,她将随身携带的木头色板,把手款式,抽屉布艺,金属色样一一摊开在桌子上,离八点钟还有一刻,陆晨只觉得脑袋沉重,颇有江湖中人金盆洗手之前最后一票的感觉。
八点差五分,大鹰钩鼻客户从酒店大门口进来,陆晨眼尖,率先打了招呼,微笑示意客户前来谈样。
大鹰钩鼻客户面露愠色,不满道:“你这样做太不专业了,你要我们在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谈生意?让每一只猪狗知道我的价格?听着,我在8825,八点钟,我不会等一分钟,带上你那个愚蠢的高脚柜上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又是熟悉的Stupid!这几个月的交锋,陆晨承受了多少句“STUPID”,她也垮了脸,略带歉意,略带礼貌,皮笑肉不笑,说:“如果你要谈,这个角落算不上人员流动,我们可以坐下来长谈。至于酒店房间,恕难从命,已经超过商务谈判的地点范畴了。”
大鹰钩鼻立刻变得暴躁,大声嚷道:“你听好了,在Y国我有八十家店,在A国,我有四十几家店,你要和我做生意,只能我来谈条件,你没有主导权。你可以现在选择,是上楼,还是带着你Stupid的高脚柜离开这里。”
原本偏僻的大堂一角因为这几声动静与争议突然引来了十几道目光,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脸。其中一对夫妻老外不明就里,本能地站在了这位大鹰钩鼻客户这边,男士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报警,女士则让这位大鹰钩鼻客户放轻松,他们可以提供帮助。
陆晨突然被放在了一个“欺负人”的位置上,大鹰钩鼻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受害者”。这巨大的体型差,年龄差,相貌差,一粗一柔显现的社交形象居然可以带给人“我欺负他”的观感,陆晨觉得撕裂,讽刺,无语,荒唐。陆晨的人生鲜少这么难堪,上次是感情,在门口听见盛秦朗说不适合,随后分手,这次是工作,反复被辱骂Stupid与刻意刁难,甚至此刻,她还变成了一个加害者的角色。
荒谬之极!
大鹰钩鼻咄咄逼人,道:“So tell me your final decision, NOW!” (现在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清亮,有力,不容置喙,“Our final decision is that even if all the other clients in the world were gone and you were the only one left, we still would not work with you.” (我们的最终决定是:即使世界上其他客户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你一个,我们也绝不会与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