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客尘打得很烦躁。
他没有欺负人的习惯,当然这话用在傅行空身上很奇怪,但眼下这人手无寸铁、狼狈躲闪的样子,确实让他有种自己在欺负对方的感觉。
啧,十几年没见,这家伙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畏畏缩缩的?
想当年他听闻云州有位绝世剑客,迫不及待提剑来试,彼时临空当月,他只遥遥喝了一声“战否”,傅行空便放下酒杯飞身而起,从此叫他天下第一剑的名头拱手让人。
都说江湖快意恩仇,但他与傅行空比剑,只论快意,不论恩仇。
在海外这许多年,他四处游历磨练己身,过得逍遥自在,若不是想到傅行空人在云州,他都不想回来了,结果现在是怎样,他为了跟他比剑千里迢迢回来,他就这样随便敷衍他?
孙客尘气急,对武痴来说认真打架是基本礼仪,跟他打架如不用上十分的心力,那就是完全不尊重他,更别说像这样东躲西藏抱头打滚了。
太难看了!这像什么样子!
傅行空!
他越想越怒,手上行剑也愈见凶狠,原先只是想逼人出手,眼下却已是招招式式直冲要害了。
但傅行空其实躲得也很辛苦,对他而言要躲一把剑不难,但要躲孙客尘的剑,却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容易。
二十年前他胜他一筹,但也只胜了那一筹,人是活的,第一第二只在人心,他并不比他强上许多,甚至在十来年后的今日,要论意志力,要论对剑道的狂热与执着,他自认远不如他。
他已决心不再握剑,如有必要的话,他更可以让他刺上一剑,将那天下第一的名号还给他,可眼下剑光迎面而来,他却又身不由己,不得不躲。
他必须要躲,他如果不躲,或许就会伤人伤己。
可傅行空虽是铁了心不去触人锋芒,然而孙客尘毕竟是孙客尘,他不肯放人走,对方就不可能走得了。
傅行空且避且退,不得已被逼到了悬崖边。
“还不肯还手吗?再不还手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孙客尘冷冷看他,那悬崖之下正是秘境所在,此时秘境还未破封,人若掉下去,必然会被灵气乱流直接撕碎。
但他本就是要以此威胁,眼下局面如他所愿,更是不可能主动收手。
他抬剑指来,剑气蓄势待发。
傅行空此刻根本没有余力去听他在说什么,甚至他已经快忘记自己正站在哪里,他实在太难受了,骇人凌厉的剑气遥遥将他锁定,迫他反击,而他体内更有什么想要冲破束缚,让他如芒在背,腹背受敌。
人只要拿起过剑,就很难再放下,就算手中无剑,心中也有剑,尤其是如他这般一等一的剑客,能使剑为用,也更易受剑所激,那是他身为剑客的本能,他再不愿意,那也是他面目之一。
只是寻常剑客很难引起他这样的反应,狮不斗鼠,毕竟不在一个层次,但孙客尘不一样,他的剑意,他的剑气,同样是天下一等一的存在。
此刻他满头冷汗地站在崖边,眉心攥紧,表情痛苦,看着实在状态不对劲,孙客尘不禁迟疑下来,开始心想他或许真有不能动手的苦衷。
只是还未等他想好这情况要如何处置,身后竟突来袭击,他转身挥剑,却未觉抵刃,盖因来人复而又退,身形轻盈如鬼,剑随身转,只在刺出瞬间煞气毕露。
扶风而动、顾此及彼,这般剑路,孙客尘自觉应是见过,好像叫问柳。
但来人大约只是个末流剑客,昔日他问剑天下,亦曾与问柳剑法的初创者对过刃,相较之下,此人所学最多只得三分真意,实在太过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