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行空应着那枚黑斑竹片的提示,来到城外南坡竹林时,便已知今日必要见血。
“欲知隐情”,说来不过短短四字,却尽可见仁见智。
对方俨然十分狡猾,连施饵都施得似是而非,吃定了只要看见的人心有所想,就不得不来咬钩入网。
事到如今,会找到他傅行空面前,说得出“隐情”二字的,只有一种人——幽王罪裔。
有一件事,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不通,当年的关家究竟为什么要被灭门。
诚然,关家先祖曾向幽王立下过魂誓,此誓累及血脉,若追溯六臣渊源,关家甚至可算是幽王一脉的家臣,但如今王制早已废除,幽王罪裔更是要靠东躲西藏才能安稳度日,理应尽可能避免引起任何关注,无论如何也不该冒着莫大的风险去动关家。
幽火一燃,关家六臣之一的身份固然无法掩藏,可凶手是幽王罪裔之事,也同样会昭然若揭,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明显有违常理。
黎城城外的南坡有一片竹林,因竹身见黑斑,错眼看去似瞳目点点,使人身处其间犹如被包围注视,很是不寒而栗,附近老百姓都极少靠近这片黑斑竹林,是故也无人知晓,林中不知何时悄然新起了一座竹楼。
傅行空来到这竹楼前时,一个长髯中年人正等在那里,见他来了抬手作揖,态度很是客气:“傅公子,我家主人已在内中等候。”
这竹楼乃平地拔起,用的皆是就地取材的黑斑竹,同样像许多只眼睛,漆寂无神地盯住站在竹楼前的人,无声恫吓。
但傅行空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走,哪怕不为着所谓“隐情”,只为了杀幽王罪裔,他也不惧于闯一遭这龙潭虎穴。
竹楼起双层,他最终在二楼的一处茶室见到了此间主人,那是个微胖的年轻人,面相有种富态的和善,穿着一身玄青金蟒服,倒确是很符合寻常人对旧时王孙子弟的印象。
那人见他来,笑呵呵地起身要迎上来:“傅兄,久仰了,快请坐。”
傅行空并指夹起先前那枚竹片,内劲一催便将之弹飞出去,恰擦过对方颈侧,直插没入他身后竹墙。
那年轻人脸上笑容一僵,顿步在原地。
“你是何人。”傅行空语气淡淡,未免等一下错杀无辜,有些事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年轻人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扬头正色道:“吾名尹镇,乃是承袭昔年大王子一脉的第三代幽王裔,也是此代王主。”
王主?傅行空觉得荒唐,听上去这帮人居然还在妄想复兴王制?
异想天开至此,他都懒得出声质疑,只问:“当年关家灭门,是你所为?”
尹镇眼神微偏,一派诚恳道:“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是就行了,傅行空抬眼,杀意已初露端倪。
尹镇被他看得脖子发凉,连忙说:“傅兄既已来此,难道不想知道这背后缘故吗!”
闻言,傅行空笑了,和和气气一点头:“你说。”
他要杀他,只在一念之间。
尹镇意识到这一点,本能退了一步,随后又像想起什么,打开了桌上早前就放着的一个盒子。
里面是两颗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