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不远处的茶摊旁,单手持杯,神色淡漠,同样看似只是随意停驻。但沈瑾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分明是在等自己。
前几日赵煜晨突然出现,着实让沈瑾瑜吃了一惊。可当时情况紧急,她未能追问对方为何到此。眼下两人所扮乃是仇敌,若是直接上前攀谈怕是不合常理……
沈瑾瑜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露丝毫异样,依旧是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她缓步走过去,与赵煜晨对视片刻,唇角微微勾起,佯装不屑道:
“你倒是雅兴不减,连黑市的茶也要细细品尝。若是七窍流血死在此地,可无人为你收尸。”
赵煜晨轻嗤一声,似笑非笑地回应:“怀恩公子也一样。”
两人话语平静,眼神却在暗暗交流。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可外人眼中的两人之间气氛竟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仿佛随时可能爆发一场无声的交锋。
正在此时,一道爽朗的笑声自人群中传来,瞬间打破了这份凝滞的氛围。
“哈哈,怎么回事?两位之前不都是师兄弟吗,何必如此针锋相对?”黎川迈着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人,衣饰皆极为考究,举止间透着一股隐隐的威严。
黎川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目光在沈瑾瑜和赵煜晨之间来回流转,仿佛真的只是偶然路过,顺手化解这场暗藏杀机的对峙。
“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借此机会喝一杯,消除误会如何?”黎川随意地招了招手,示意身后之人上前,“对了,我也带来几位大理寺卿——也就是你们老师的朋友。他们刚巧在附近做事,听闻此事,愿意从中调解。”
沈瑾瑜心中一沉,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大理寺卿的朋友?我们老师?难道和话本里的那个任怀恩一样,自己现在成了背叛师门的叛徒?可这些人为何没有当场揭穿他们二人的身份?另外,黎川和众人此刻出现在暗坊,未免也太过巧合。
除非……他们是帮手。
沈瑾瑜面上仍旧波澜不惊,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些人,心底却已戒备至极。
几名官员模样的男子上前,神色各异。其中一人年约四十,衣饰虽不显贵重,但行走间自有几分稳重之气,目光沉静,似是不愿轻易涉足此事。
沈瑾瑜暗自思索,这几人若真是大理寺卿的旧识,倒也说得过去。可若是有人故意设局,借此逼她出手,那局面就截然不同了。
她微微偏头,看向赵煜晨。后者看似毫不在意,只抬手慢慢饮下一口茶,神色淡然。
沈瑾瑜无法判断赵煜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眼下赵煜晨绝不会害了自己,而眼前这些“调解者”,也绝不会这么简单。
沈瑾瑜正暗自揣测众人来意,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其中一人的腰间,心中猛地一震。这枚玉佩悬于那人腰间,周身隐隐透着熟悉的气息。玉色温润,雕刻精细,甚至连缺口都那么眼熟。
沈瑾瑜目光微凝,装作不爽地模样偏过了头,仔细端详那枚玉佩。
这缺一小角的玉佩,怎么跟她几年前,不小心摔了一下的太傅的玉佩那么相似?
她心头微微一松,虽不知对方究竟是谁,但若与徐衍有关,便确定至少不会是敌人。念及此处,沈瑾瑜微微调整神色,朝那人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目光微微一动,随后不动声色地向她点了点头。
沈瑾瑜收回目光,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看向黎川,佯装勉强道:“既然黎先生如此热情,那沈某便不推辞了。”
黎川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似是察觉到她态度的微妙变化,笑意更浓了一分。
“那便好。”
夜色之下,酒水尚温,暗流汹涌。众人围坐,小厮为各人斟满酒水。
这时,那位腰间佩着与太傅同款玉佩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沈瑾瑜和赵煜晨之间来回扫视,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
“说起来,当年在师门上课的时候,你们二人就互不相让。为了一个案子的推断,能争得面红耳赤,闹得敬亭整日不得安宁。”
沈瑾瑜垂眸,掩住眼底思绪,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赵煜晨则神色淡然,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
中年男子顿了顿,看向沈瑾瑜,又道:“敬亭出事的时候,任怀恩还远在江南。从路程和时间推算,此事怎么可能和他有关。谢霖,你怕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老师将师妹许配给我后,任怀恩就叛出师门转投丞相门下。老师平日待人宽厚,又怎会与他人结仇?”赵煜晨猛然站起,“定是此人怀恨在心,私下里使了别的法子!”
“若是我下手,”沈瑾瑜轻嗤一声,朝赵煜晨翻了个白眼,“第一个死的只会是你!”
“丞相门下。”黎川看向沈瑾瑜后,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大理寺派系。”
“如若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黎川神色微动,缓缓开口道,“我大概能告诉你们下毒者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