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晨眸色一紧:“你是说,有人伪造了供词?”
“不。”沈瑾瑜指腹轻轻抚过落款,“有人替他润色,再由他抄写。”
她声音极低,却坚定不移:“东宫中有人与楚逸暗通款曲。且身份不低。”
赵煜晨沉声:“是否将人立刻拿下?”
沈瑾瑜缓缓摇头:“不急,若今晚便擒,他未必招供。我们尚未确定他与楚逸的联络方式,也不知是否已经将情报传出。”
她回到案前,提笔草草圈画出一幅新图,将宫中各处暗哨、密道、警戒节点一一标注,线条锋利,字迹森严,笔锋入纸,毫不犹豫。
她冷笑:“肃王,你要的从不是一个东宫,而是整个天下。既如此,那就让你看看,天下从不只属于你。”
赵煜晨望着她落笔,目光不动。他忽然问:“若这局失手,你可想过退路?”
她笔锋一顿,抬眸看他,眸色如水,语气却淡得无波:“我没有退路。”
赵煜晨静静望着她片刻,忽地伸手覆住她执笔的手。
“那我便陪你走到底。”
沈瑾瑜愣了一瞬,未抽手,只轻轻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意。
——
亥时初刻,东宫偏殿。
殿中灯火昏黄,窗外偶有微风掠过,吹得纱帘轻晃。案几上摊开的布防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延伸至皇城四方,点位细致至各部衙署门前,细至胡同小巷,每一笔都凝着沈瑾瑜此刻的心神。
她静立于图前,身姿笔直,神情冷静,指节敲击案角,一声一声,缓而不乱。赵煜晨着轻甲而立,手握布命金牌,眼神沉稳中带着戒备。
“林彬探得消息,楚逸并未撤出皇城。”赵煜晨开口,声音不高却透出压迫感,“他已在西南坊间落脚,身边仍有十数精锐随行。行动隐秘,出入皆在夜半,尤其频繁靠近东宫。”
沈瑾瑜低头注视图上标记,眼神微变,旋即定下,声音平静却坚定:“他已经知道,我们识破了布防图是假的。”
赵煜晨点头,手指指向布图角落:“密探回报,今夜子时之前,他很可能有所动作。一旦失败,便是死局。他不会再退。”
“他会借此机会除我,再趁朝局未稳之际,助肃王逼宫。”沈瑾瑜语气不缓,却透出锋芒,“局势混乱时动手,是最好的时机。他若成功,不出三日,朝局便会翻转。”
赵煜晨沉声:“如今京营虽归我军所控,但禁军尚未彻底清洗,若他夺宫得手,形势会逆转。”
沈瑾瑜忽而转身,拉开案旁锦匣,取出一枚锦囊,递到赵煜晨手中:“你即刻按此安排,分三批换防,绕开楚逸设伏之地,守住太极殿后门与地宫入口。”
赵煜晨接过锦囊,目光一闪,略显迟疑:“地宫?你怀疑他意在地宫?”
沈瑾瑜淡声:“他若要行刺,寝殿近卫必是重兵设防。真正薄弱处,是地宫通道与御道下暗渠。他若借内应指引,从下而入,兵不血刃。”
赵煜晨闻言神色凝重,低声道:“你怀疑……东宫有人是内应?”
沈瑾瑜点头,眼神冷冽,言语毫不留情:“今夜土地庙设伏,我们早已将他逼入死巷,却仍让他从背后密道脱身。密道坐标,仅掌于羽林校尉与我三名近侍之手。”
“更关键的,是他知晓我动用信号箭的颜色与号令位置。”她走回案前,目光扫过图上几处空白,“这是我临时改令,写于私章文帖中,只命亲卫小厮誊抄。”
“有人,在我眼皮底下递了消息出去。”
赵煜晨沉默片刻,神色沉肃,语气却冷静:“我会调换三层值守,查明今日所有暗号流转痕迹,并亲自押令羽林右营,盯死宫中内道。”
他收起锦囊,道:“你已布下反局?”
沈瑾瑜轻轻点头,步伐轻移至窗前,掀帘望了一眼夜色下的庭院。
“张少谦。”她忽然道。
赵煜晨一愣:“内侍副总?”
沈瑾瑜声音极低,却极冷:“他出身内务府,四年前转至我东宫近侍所,向来沉稳寡言。但此人笔迹细致、擅写密文,我查过他的章程簿,常有与宫外之人往来。”
“而在土地庙伏击当夜,他恰是值夜前半,巡至信号所藏一刻。”她转过身,“他是关键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