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民国日报》报道了昨日韶关矿场的矿难,记者以沉重的笔触记叙了这一事件的发生和严重后果,末尾向遇难煤矿工人致以哀悼,同时向煤矿局甚至向广州国民政府敲响警钟,望引以为鉴。
矿坑坍塌,死难者共十三,矿场停工整改,应上级指示杜绝安全隐患。未来一段时间产煤量骤减,煤业股市看跌。
整件可谓轰动广州的惨难从突发到消亡仅过去一日,亦仅在一叠报纸中占据其中某页的小半幅版面。比不过三级片艳星新遭爆料的绯闻轶事。
她住在海珠医院养病的这段时间,盛堂再未出现,惟有每日清晨鲜妍的白玫瑰如期而至。
病房素净,墙壁洁白,窗帘浅蓝,如果不是花香中和后仍有消散不去的药水气味,她想,她会喜欢上这一隅宁静的地方。
一日三餐皆由护士小姐准时准点送入房中,清淡却滋补的单人餐,上好的食材,变着花样烹饪得色香味俱全。只是她总是没什么胃口,却也会慢慢把它们都吃完。
她明白一日三餐和那些玫瑰一样,都是那个人的心意,可他始终不来,她又不能下床太久,每天醒来靠坐在病床上长望窗外,有时晴,有时雨,某个时刻不知不觉昏睡。
药物作用让她变得嗜睡,沉眠无梦,也不会有他,再醒来多数时候是被护士唤醒的,唤她按时食饭。久坐不动又三餐照常,她肉眼可见地被养胖了些,脸颊上有了柔润的肉肉——恰到好处,她原先实在太瘦,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健康温润地多。
在这间半封闭的病房,衣食无忧,她仿佛也变得钝感和懵然。她理解他的不告而别和突然失联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可能遭遇了复杂的事,学业上的,生活上的,家庭中的……他不告诉她,是因为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很想念他,日复一日的想念令她有一种时光恒久的错觉,她已经忘记今天是几月几日,窗外的榕树丝绦浓绿,气温升高,她猜测已经入夏。
她直视内心,鲜有怅然若失的愁绪,或许潜意识里已不再痴盼他会归来。
他们的轨迹短暂交错,终于顺应命运的安排,向着两个方向奔涌而去。光阴如逝水,时代如洪流,一场矿难不止是民国二十七年广州之殇,似乎也在他和她心头笼罩浓云,沉重之感和骤然中断的见面让萌芽的情愫日暮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