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之中,萧灵均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沈冉。
印象里她的那双眼睛永远是暴躁凶狠的,像一匹野性未驯的狼,同她对视一眼她就会扑上来把人当猎物狠狠地撕咬。
萧灵均看着沈冉眉目间淡淡的戾气,还是那张脸,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前厅内,沈冉翻阅过一本本账单,这账假到几乎是连装都不装的程度。
无非是欺负何齐身体不好又久居深宫,两文钱一枚的鸡蛋她们敢写二两银一枚。
何齐不知道宫外的物价,沈冉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如今何齐将这些铺子赠与萧灵均,也算是沈冉与萧灵均的夫妻共同财产了,动沈冉的什么都可以,唯独动她的钱不行。
更何况她们的行为不亚于把何氏和五皇女府的颜面扔到地上踩,若是这都能忍气吞声,沈冉觉得自己简直不配当一个女人。
沈冉将厚厚一叠账本摔到众人面前,怒火中烧:
“把人当傻子糊弄呢,贪污的证据确凿,三日内若不归还银两,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些掌柜经营铺子多年,何齐又心软哪怕知道她们贪污了银子最多也是解雇,她们几乎早就把铺子当作自己家的了。
贪下的银子也都挥霍得一干二净,哪里一下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求殿下开恩,小人也只是一时才迷了心窍,求殿下再给个机会让我们慢慢还。”
沈冉面对她们的厚颜无耻反而冷静了下来:“三日,你们还不上是吗?”
众人连忙点头,恳切地希望沈冉能放过她们。
“既然还不上,我也不要你们还了。”
沈冉目光沉沉,眼神冰冷扫视过她们每一个人,“拖下去,每个人打上一百大板。”
她们像是遭到晴天霹雳一般,一百大板即使不死也要脱层皮。
有一些贪生怕死的当即就痛哭流涕地磕头喊道:
“我还!我还!求五殿下开恩,不要打我板子!”
“好。三日内还得上的可以走了,三日内我要见到银子,不然这板子我还是照打不误!”
沈冉的话一出,不少人都咬咬牙,哪怕回去变卖家产向钱庄借银子都好,起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府中顿时走了大半人,只剩三五个贪得实在过分,即便是用尽一切手段都没法子补上口子的还跪在原地。
其中赫然就有为首的那个女子。
左右也是要没命了还不如赌一把,那女子干脆狠下心带着威胁道:“五殿下这样擅用私刑,只怕将来无人敢替五殿下做事了。”
沈冉原本还想着让动手的人下手轻些,毕竟只是惩戒,她也不想手上真的染上人命。
听到女子这样说,沈冉讶异地看她一眼,随即怒极反笑:
“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府上闹,对我、对我夫郎出言不逊,我都没与你计较,银子还不上我也只是让你挨板子,你倒是还威胁上我了?”
“看来是我给你们太多转圜的余地,让你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我沈冉的行事作风了。”
女子的心坠入无底深渊。
这些年她身为凤君亲自指定的铺子掌柜,几乎没人敢给她脸色,她早就习惯了别人讨好她,习惯了仗着身份作威作福。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带人闹的可是五皇女府,背靠何氏的五皇女怎么可能害怕她这轻飘飘的威胁?
五殿下让她生,她就得生。
五殿下让她死,她也必须去死。
“拖下去,挨了板子就可以离开了。至于你,”
沈冉缓步经过她身边,目光一凛,“我不想再在京城看到你,懂我的意思吗?”
女子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哪怕挨了板子被解雇,就凭她曾经是凤君指定的掌柜也还能在京城谋一份不错的差事。
可偏偏她想要的太多,得罪了五殿下,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踏入京城一步了。
处理完这些外面的败类,沈冉接着就要处理府上这些吃干饭的了。
沈冉搬了张椅子坐到院子里,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戒尺,把府上所有侍卫、侍从聚到一起,每个人脑袋上都顶了一碗水扎马步。
“这些人来府上闹,为什么没一个人站出来?我五皇女府难道是什么渣滓都能欺负到头上来的地方吗?”
沈冉左手拿着戒尺在右手手心敲了两下,像是一个严厉的师长,“说话啊!都哑巴了吗?”
众人苦不堪言的对视一眼却无人敢应,直到一道底气不足的声音弱弱道:“殿下…皇夫不让我们插手啊。”
“他不让你们插手你们就视而不见吗?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沈冉站起来在人群中来回走一圈,随手用戒尺打了一个有些偷懒的侍从膝盖,“再蹲下去些,水洒出来一滴就给我多加一个时辰!”
一旁,萧灵均望着沈冉背影出神。
今日那些女子围困他时,看他的眼神他在春红楼早已见过无数次。
——轻蔑的、贪婪的、恨不得把他拆骨吞入腹中的。
他在春红楼这么多年能保住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可不是靠那些女人的自觉。
他根本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群杂碎。
论动手她们打不过他,至于污言秽语他早就听过更难听的。
萧灵均眸色复杂。
所有人都说沈冉喜欢他。
但只有他知道,沈冉看他的眼神和看一只小猫小狗别无二致,甚至主动给他创造些风雨让他依赖她。
去年元日,一个衣着褴褛的女子在他献完舞后,公然对他死缠烂打向他求爱,春红楼从不接待衣冠不整者,他不知道这女子是如何进来的。
不少认为他自命清高欲求不得的人看他被一个乞丐缠上,停杯止箸就等着看他笑话,还不停打趣乞丐没甚钱娶不到夫郎憋得厉害,不如萧公子发发善心陪人家一晚,碍于众目睽睽他只能强忍着恶心与那女子周旋,却无意间瞥见二楼。
沈冉就在二楼撑在扶手上注视这一幕,发现萧灵均的视线后嘴角挂上似有若无的笑,眼神里明晃晃写着:
求我,我就帮你。
即使到最后萧灵均也没有求沈冉,那份戏谑与轻蔑时至今日依旧印象深刻,哪怕那时他们不过刚认识,他已经对沈冉恶劣的性格有所见识。
否则以她的身份,早早让他入府做个小侍只属于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迟迟不提,比起把人收入府中,她更享受把他当作消遣一般玩弄。
萧灵均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沈冉会主动把他护在身后。
他不禁皱起眉,沈冉她到底想做什么?